第四章 夜明

餐桌前，林静低着头慢慢扒着饭，无论身旁的张铭桦和赵素芸如何的挑起话题都一声不吭，机械般保持吃饭的姿势。赵素芸一直在对张铭桦使着眼色，不过后者只有苦笑，无话可说。

放下碗筷之后，林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旧是那副忧郁的样子。赵素芸狠狠瞪了张铭桦一眼，走进了厨房，张铭桦一脸委屈的在林静身边坐了下来，用脚踢了踢她，林静看了他一眼，过了许久，轻轻呼出一口气

“出去走走吧。”

张铭桦愣愣地看着她，一时语塞。

“出去走走吧，”林静重复了一遍。

“哦，好好。”张铭桦点头，连声答应，朝厨房喊了一句之后，两人一齐走出了家门。

...

夕阳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落日的余晖中，城市变得更加繁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各种建筑的霓虹灯闪闪发光，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霓虹刺眼，人声喧闹，亦幻亦真。

路边的梧桐树阴了半条街，林静低垂着头行走着，偶尔一辆车从身边窜过，便抬起头看着它从身边驶去，之后又低下头，将目光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张铭桦跟在她身后，脚下不停踢着一个石子，不时的抓抓头发，一副纠结的模样。

“你不用担心我。”林静的声音幽幽地从前面传来“我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是为了谁，我都应该振作起来了。”

张铭桦听完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林静的肩膀“那太好了，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说。”

“嗯？”

“这就是你的生活，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在最深处，你还是你，有一种最原始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你是想说灵魂吗。”

“对。”张铭桦笑了笑“不过我觉得灵魂这个东西太玄乎了，我想换个更好的说法，可惜还是想不出来。”

“灵魂...”林静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字，脚步变得更慢了。

“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大概是由我们的经历决定的吧。”张铭桦接着说“环境决定我们，如果你生为男孩，那你只能以这个身份，体会作为男人的一生，反之亦然，但对于你来说，你现在有个机会可以体验截然不同的人生，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件幸事，相信我，回到过去，以现在的身份，你会看到全新的世界，收获到更多。”

“说的真好。”林静微笑着轻轻鼓掌，这是穿越之后她的第一次发之内心的笑，这笑容在她脸上如同雪地中升起的浮光，稀薄而又温暖。

“那我们现在去哪，总不能在街上乱转吧。”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张铭桦感觉一阵轻松，虽然不知道林静是否真的想开了，但从她的眼中，张铭桦没有再看到一丝迷茫，这样就够了。

“当然是去面对我的生活了。”林静说着，突然奔跑了起来，向着前面闪烁着绿灯的斑马线跑去，回头向张铭桦挥挥手喊着“我要去找黎溪啊。”

“黎溪...”张铭桦愣在原地，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只见林静的身影即将淹没在街对面的人群之中，他飞奔到路边，隔着红灯向她大喊“喂，你等等我啊。”

...

一路七拐八拐，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了下来之后，林静终于在一个路边的一片居民楼边停了下来。楼房看起来有些陈旧，墙壁上贴着的瓷砖已经发黄，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楼边侧悬挂着不少空调机，正滴着水嗡嗡地工作着。

“应该就是这里了。”林静站在路上抬头仰望，夜色弥漫，不少窗户透露出柔和的灯光，夜色之中有着一种莫名的安详。

“应该？”张铭桦疑惑地看着她。

“嗯。”林静轻声说道“我之前只是大概知道，这还是第一次来。”

“这样啊...那你打算进去看看吗？”

“不了，我不知道在第几层，而且...”林静笑了笑“我进去能干什么呢，大家现在可都是陌生人。”

“那你...”

林静没有理他，默默地转过身，走到马路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张铭桦也不理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不停地东走西看，直到夜色弥漫

...

街边昏黄的路灯下，林静和张铭桦的影子拉的很长，两人安静地走着，蟋蟀的鸣叫不知从何处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气息。

“我是不是很没用。”沉默了很久，林静开口说道“三年我都没有来过这里，而变成女生之后我才敢来，是不是很讽刺。”

“是啊，你其实就是个**。”张铭桦毫不留情的回答。

“说的对，所以我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林静的声音变的厉害，如同风中的烛火猛地一抖“这或许就是惩罚吧。”

“好了别乱想，这不是还有机会，而且是重新开始的机会，虽然你...”察觉到林静不好容易恢复了情绪有失控的迹象，张铭桦连忙安慰着，不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刻将话题转移着“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话一说完张铭桦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说的是人话么。

不过林静并没有沉沦下去，她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居民楼，眼睛里像是闪着光“我只是突然想见她一面，仅此而已。”

“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名了，到时候就能见到啦，不差这一个晚上。”张铭桦语气快活地嚷嚷。

“嗯，而且这次，我会和她相处的很好呢，就像闺蜜那样对吧。”林静自嘲道。

“林静我问你。”张铭桦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有喜欢过她吗，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林静抬头，毫不掩饰的对上了他的目光“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她。”

“那就好。”

“好了我们不说了，走吧回去了。”林静看了一眼繁星密布的天空“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的。”

“就像今天一样。”

“你带了耳机吗？”林静拿出手机，伸手向张铭桦询问着。

“给你。”

戴上耳机，林静点开音乐，里面只有一首歌，是她最喜欢的，在穿越之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这首歌把它存在手机里。每个人都会迷上一首歌，日复一日的循环，不一定是因为旋律有多么优美，歌词有多么动人，只是伴随它的响起，自己的心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会平静下来。同样一首歌，有的人会对它嗤之以鼻，有的人却会沉沦在其中，说不定那就是专属于你的，心灵的旋律，就像知音那样，没有相同经历和心境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的。

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林静和张铭桦并肩前行，头顶的银杏树荫漆黑如墨，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地响。张铭桦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手里拿着一根枝条不停挥舞着，林静将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一丝丝飘渺般的歌声回响在空气之中，寂寂寥寥。

无论经过多少时光，只要翻开崭新的一页，这样的记忆也多的数不清

即使会褪色，也不会消散，那淡色的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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