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往昔之笛（十一）

令林栀鸢没想到的是，侠隐村离剑仙湖居然特别近，才出侠隐村没多远，碧蓝色的河流就出现在了林栀鸢的面前。

林栀鸢沿着剑仙湖一路向东，由于之前已经走过一遍，不用在畏手畏脚的，所以这趟返程走得特别快，临近黄昏之时，林栀鸢便已到达了剩水桥南岸。

从四方寨进入残山，景象也一下子由葱郁苍翠变得荒凉凄冷，没有生机盎然，鸟语花香，除了那远处连绵不尽的雪山和近处的枯树外别无他物。

林栀鸢小心翼翼的踏上剩水桥，因为他可不确定这座饱经沧桑的木桥究竟会何时倒塌。

轻柔的微风吹拂在林栀鸢的小脸上，似是在为他加油打气。清澈的湖水仿佛不愿意这美丽的人儿就此陨落，缓缓的流经剩水桥底。

待得林栀鸢蹑手蹑脚的走过剩水桥，西边的残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东边的新月充满活力般缓缓升起。

“内个，小妹妹，落风来了吗？”林栀鸢才下剩水桥，雅玲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言语之间似是充满了期待。

林栀鸢缓缓地回过头，看向那破破烂烂的剩水桥。

剩水桥上空无一人！

林栀鸢点了点头。

“是吗，那太好了，落风，落风他终于来了！”得到林栀鸢的确定后，雅玲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竟一时半会说出话来。

哎，或许这场纠缠了五十年的恩怨真的要化解了，即使当年上天有意将他们分开，在女方的坚守下，这段感情又能重新连接在一起，哪怕落风现在是一个步入耄耋的老人，可是双方只要有感动天地的真挚感情，这场恋情可能真的不会就此完结。

但，真的如此吗？

“我，是不是要换一件很漂亮的衣服，来迎接他呢？不不，就换上当年落风送我的裙子？”雅玲就像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般，腼腆而又害羞，林栀鸢看不见雅玲现在的表情，但是从言语之间似是可以听见，雅玲现在真的特别快乐。

林栀鸢抱了抱拳，朝着剩水桥真心的祝福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的相见了，今晚，老村长，也就是落风会来此与你相聚！希望你们能像以前那样重新在一起！”

“嗯！如果我和落风真的又在一起的话，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来世若能够再重聚，雅玲必定会好好地报答你的！”

这句话我怎么听得有点瘆得慌？

林栀鸢微笑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朝着残山深处慢慢走去。

不过刚才雅玲的那句话，林栀鸢印象特别深，感觉就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向自己的亲友托付什么大事般。

嘛，虽然雅玲已经死了。。。

大约离开深入残山约有两公里，林栀鸢突然停下了脚步，满脸忧虑的回过头。

不对，这件事情疑点太多了。

首先雅玲都死了五十年了，这老村长在五十年间难道一次都没回剩水桥么？

其二，那张纸条似是被人故意撕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是浚龙，还是其他人？

其三，雅玲为什么一直在剩水桥这阴魂不散，难道她就不能离开剩水桥么？

林栀鸢眉头紧锁，越想越不对劲。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林栀鸢又原路返回，只是在即将靠近剩水桥时，他钻身躲进了来时的那片丛林里。忍受着蚊虫叮咬的痛苦，林栀鸢将自己的小脑袋露出，认真的关注着剩水桥上的情况。

月光之下，一名少女身着大红袍缓缓从夜幕中走出，她身形绰丽，如同广寒宫上那绝美的嫦娥仙子般神圣不可侵犯，曼妙的黑发扎在一起，在其头顶处形成了两个回环，如同兔耳般很是可爱。香嫩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白皙，虽不知这女子面貌如何，但是仅凭背影便可断定，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

这就是雅玲吗？

或许每个女人都会在见到心上人前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可是，林栀鸢还从来没有见过打扮后拥有这么高贵气质的女孩，雅玲之前的模样虽谈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温婉动人。可是这么精心打扮后，她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林栀鸢这种久浸在aglgame里，阅过无数美少女的死宅男都看得呼吸一窒。

对不起了，落风爷爷，可不可以让我在侠隐村里种上一片青青草原？

正在YY的同时，河对岸出现了一道影子，他看上去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佝着身子，背着手慢慢地靠近剩水桥。当老人靠近剩水桥看见了桥上那道熟悉而又美丽的身影时，就好像注了半吨铅般久久不能逾越一步。

来了，好戏要开始了。

林栀鸢缓缓地挪动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待不能在前进一步时才停下。借助着月光，林栀鸢看清楚了那道身影的原貌。

头发虽已花白但在精心整理下却不显得苍老，皱缩的皮肤掩盖不了他那双锐利的双眼，他没穿上土气的灰袍，反而换上了一件青蓝色的束身长袍，眉宇之间不再透露出了书卷气，更多的则是流露出那只属于桥上女子的关心与爱怜。

落风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颤巍巍的走上桥，来到了那个等待他五十年的女孩面前。

“雅玲，我来了。”落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包含了太多。

雅玲没有说话，可是她明亮的双眼里却饱含了泪水。

五十年前的一个夜晚跟此幕何其的相似啊！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地点，弱水桥上的美人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心上人。五十年后，天山不再叫天山，弱水不再叫弱水。残山剩水，是为了纪念这对有情人的悲惨故事吗？

残山不再有以前的鸟语花香，剩水桥不再有之前的牢固坚稳。历史的年轮冲刷掉了一切，冲掉了孩提时代二人在天山玩耍的脚印，冲掉了过去的无知莽撞，甚至那根珍贵无比的往昔之笛都被埋在了剩水桥下。可是，历史冲不走爱情，冲不走那个在剩水桥头孤苦伶仃等待自己心上人的女子。

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她依旧不肯轮回转世，她只是想等待那个为自己许下承诺的男人，那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

是的，她等到了，等到了曾经守护自己的那个他，只是他的眼角不在柔嫩，多出了几道显眼的皱纹；他的身材不再强壮，变得佝偻弱小；他再也没有曾经的年少轻狂，更多的却是饱经沧桑的感慨。

他老了，再也不能和年轻的她一起玩耍了。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雅玲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冰冷的身子就像一个孤苦无助的小女孩般瑟瑟发抖。

“对不起！当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落风强忍住眼泪，双手颤巍巍的搭在了雅玲的肩上。

“为什么，那一晚你没有来，你知道吗，那晚真的好冷...”雅玲噙着眼泪哭诉着，过度的伤心让她吐词不清，可是她面前的他却听得十分的清楚。

“雅玲，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突地，一道不同的声音打破了只属于二人的天地，另一个老人从河对岸的阴影走出，满怀愧疚的看着桥上的二人。

来者正是浚龙。

雅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是更多的眼泪又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

“五十年前，庄主，也就是你的父亲委托我密切的监视你们的动向。在那天的白天，你们要私奔的消息被庄主知道了，他命令我阻止你们。庄主在人族权势滔天，可落风又是我的兄弟，我只好将那张纸条的桥字故意拆开，原本我以为这很明显的地方落风会看见，可是竟没想到会发生如此结果，老朽，真的愧对你们啊！”说罢，浚龙竟噗的一声重重的跪下，双眼闪过愧疚和悔恨。

听完浚龙的解释，雅玲反而哭得更凶了，她朝着落风哭诉道：“那，为什么，我死后你为何一次没来这里？难道你真的忘了我吗？”

落风握紧了拳头，咬紧牙低诉道：“那年你死后，庄主一直认定是我害死了你，竟派出了杀手想杀死我。一次，我前往弱水桥的途中，被他们抓住了。庄主给我安上了叛族罪的罪名，在剑仙城门外公众斩首，若不是四大名帅齐力保我，我真的可能会遗臭万年。而后，风破野元帅将我派到了疾风草原镇边戍关，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儿了。”

跪在地上的浚龙插话道：“雅玲，自从你出了事之后，落风一直都很想你。他把你的灵牌放在行军的大营里，每当到了满月之时都会对着灵牌说话。后来，柳坚营元帅多次想帮他做媒，可是都被他拒绝了。直到现在，落风也一直未娶！”

“是这样吗？落风？”听完浚龙的解释，雅玲喃喃自语道，而后目光重新定格在落风上。

落风深情的望着她，不经意间强忍住的眼泪竟落了下来：“雅玲，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这么久？”

雅玲摸了摸那只熟悉的手，哭诉道：“我好怕，我好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躲在远处偷听的林栀鸢心里微微一酸。

这五十年的感情纠葛或许今晚就要弄清了，看样子，天不绝他们啊！

TMD，又是风破野，怎么这个人老是办坏事呢？好歹自己也是个元帅，你把落风派在哪里不好，非要把他派到一个大草原上？

这不是成心拆散他们么？

“落风，我们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子，在一起吗？”雅玲的目光变得火热与渴望，似是要将眼前的他毫不留情的吞下。

落风忍住的眼泪此刻终于落下，他一把抱过雅玲，将她埋在自己瘦弱的怀里，哭道：“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雅玲虽是灵体，落风的手虽然穿过了她，可是她也依旧感受得到落风的情真意切。

“真的，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么？不离不弃的在一起？”雅玲的目光突然变得空洞，如同机械般复述着。

“嗯！”落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老村长的小腹处传来了一声闷响。

鲜血不断地从老村长的小腹处涌了出来。

看着那把沾满血迹锋利的小刀，落风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只见雅玲她双目空洞，脸上露出了异样的潮红。

“落风！”跪在地上的浚龙大吃一惊，他嗖的站起身来，吃惊的望着发生的一切。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对落风朝思暮想的雅玲居然会刺伤落风。

“啊，落风，只要你死了我们就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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