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雪上加霜

虽然我的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可是她的父母在场我根本没办法过去问她，我只能默默的转过身进到了屋里，然后打开煤气灶，向锅里加了点水，将昨天买的那袋方便面撕开扔进锅里，看着慢慢被水煮沸的面条我的心瞬间一抽，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似得，于是我心不在焉的关掉煤气灶，然后将还没有彻底熟透的面条倒进了碗里，我将包扔到了一边，然后坐到了小椅子上，吃了一口方便面，却感觉索然无味，我不知道是味觉失灵了还是内心的忐忑，总之我此时此刻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将碗放到了一边我从旁边的桌子上拎起昨天剩下的一瓶啤酒，用打火机打开瓶盖，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了半瓶，将酒瓶重重的砸到桌子上，我的脑袋瞬间有了短暂的眩晕感，而此时我似乎听到了旁边院子里韩雪低沉的哭泣声，我站起身可是我又坐了下来，这种心里牵挂却付诸不出行动的感觉让我内心一阵酸涩，韩雪的父母是两个气场很大的人，我真的很害怕面对他们，虽然我和韩雪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可是在他们面前我有点抬不起头，所以他们每次来的时候我的选择就是回避，而韩雪也会心照不宣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可是我很担心韩雪，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的痛苦？两年来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说一些笑话将她逗乐，可是今天我只能坐在这里听着她的哭声撕裂我的心肺却如坐针毡般无法安慰她，我的内心无比纠结，也许只有酒才能给我安慰，于是我再次拿起啤酒瓶一口气喝下去了剩余的半瓶。

抹了一下嘴角流出的酒液，我怅茫的苦笑了一声，估计明天或者后天韩雪就会和她的父母离开这里，如果她的眼睛好了她绝对不会再回到这里的，这里不属于她，那个纷繁的世界才属于她，想到这里我狠狠的揪住了头发，我不知道对韩雪是什么样的情愫，这两年我把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有时候我会把她当做一个异姓妹妹对待，有时候我又会将她看成一个红颜知己，而每天晚上能和她聊上一会儿，弹一会儿吉他，会让我白天的烦恼慢慢退去，可是以后我们还会有这样相处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答案，可是内心的那一丝担心还是让我顶着酒劲站起了身，就在这时房门被重重的推开，我看到房东老王腆着肚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到老王我不禁一愣。

“吆，小子你的生活不错呀？方便面就着啤酒，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哈。”

我不知道老王说这句话是贬义还是褒义，以我这样的生活品质在整个金州新区应该算是最低档的了，如果这样的生活算是充满阳光的话那么吃着米饭和饺子的那些人还不是暴富呀？

我和他还算很熟，所以我没有过多在意他的话，只是他这个时间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否则我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这个中年谢顶男人靠着几套老房子动迁补偿也算是暴发户了，在金州新区像他这样靠房子存个几百万的不在少数。

回了回神我满脸通红的朝他问道：“王叔，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老王毫不客气的拉了一把倚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哈哈”的笑了一声，说道：“小张呀，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我感觉老王今天找我肯定不会什么好事，于是皱了皱眉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老王则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讨好般的拽出一支递给我，我们俩同时将烟点燃，通过氤氲的烟气我看到老王眼睛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感，好像他要结婚似得。

“王叔，你别告诉我你要结婚了？看你这么高兴？”

“你小子还是那么愿意开玩笑？王叔可是有老婆的人，我要是再结婚的话你王婶还不将我屁股踢开花呀？”

我笑了笑，算是对他的回应，老王则吐了口烟定了定神继续朝我说道：“小张呀是这样，这里这片区域已经被一个房地产商买了下来，我们前几天刚签完协议，五天之后这里要全部搬走，所以……”

我双目盯着老王感觉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我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虽然说这里拆迁是早晚的事情，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所以你过来是通知我搬走的？可是王叔你这通知也未免太晚了点吧？这么急你让我搬到哪里去住？”

我有些不高兴的狠狠吸了一口烟，见我如此，老王一脸不好意思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扔到我桌子上，说道：“我也知道这个时候通知你有点晚，可是开发商签协议的时候很急，我也没办法，这事小张你就担待点，这是剩余的房租我返给你，另外王叔觉得这事也挺过意不去的，又给你加了一千块钱算是咱爷俩的一份情意吧，你尽快找个地方搬走吧，五天以后这里便会破土动工的。”

老王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边站起身拉开房门一溜烟的跑了，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虽然说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是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会感受到那么一丁点的快乐，如今连这样一个地方都不给我住了，我该去哪里呢？

我怔怔的坐在那里半响都没回过神，直到烟丝烧到我的手指我才感觉到我在这里的一切真的结束了，连老天都不给我存在感的机会，我他妈的还能有什么样的办法？这糟糕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掐灭烟我重重的抹了一把脸，生活？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活着他妈的活生生的受罪，我忽然厌烦了眼前的一切，我甚至怀疑我这几年是不是走了“被”字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那样的不顺，以至于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游离在这世界上的外星人？

怅茫中我瞥到了墙脚的那把跟随了我几年的吉他，曾几何时刚刚毕业那会儿我会抱着它唱响我心中的梦想，那时好似心中有用不完的洪荒之力，只是过多的经历击沉了我的斗志，击碎了我的梦想，让我颓废的一塌糊涂，现在它又像一把锤子彻底砸碎了我的一切，让我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了。

我伸手拽起那把它抱在怀里，可是我的手僵硬的触碰着琴弦却弹不出任何的曲调，我的世界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据着，这让我的心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再次将吉他放到墙脚，我拽出一支烟黯然点上，刚吸了一口便听到旁边院子里汽车启动的声音，我扔掉烟“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冲了出去，韩雪这是要走了吗？

本能让我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院子，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已经驶上正道的奔驰车追了上去。

“韩雪……韩雪……”

可是我追了能有一百米远，我再也跑不动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俯身蹲到了地上，汗水像雨点一样滴到了地上，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辆奔驰车载着韩雪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却无计可施，我连见上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酸楚和绞痛顿时袭遍了我的全身，周围的一切瞬间便空寂了下来，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仿佛也被这夜色掏空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知觉，有的只是对韩雪无限的怀念和牵挂，我无助的揪住了头发，满脑子全是韩雪的身影，韩雪走了，她就这样走了，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马上就要被拆了，而属于我们的快乐世界将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被深深的掩埋在这里，我再也看不到她灿烂的笑容了。

我不知所措的瘫坐到了地上，风吹乱了我的发丝，也吹乱了我的思绪，我失神的坐在那里看着身前的那棵大柳树发呆，却怎么也平复不了现在的情绪，一切于我而言都他妈的结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远处一个人正蹒跚的朝我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着我的名字，借着月色我感觉好像是韩雪，难道她没走？

惊喜伴随着诧异让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溜烟的朝她跑了过去，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暖流击退了我身心的空虚，我激动无比的握紧了她的手问道：“你没和你爸妈一起走？”

韩雪目光低沉的点点头，然后情绪很不好的叹了口气，回道：“他们临时回去有点事，不过明天上午会回来接我的，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张绪，你会想我吗？”

是呀，这跟我预想的一样，这里不属于她，如今连最起码的老房子也要一起随风而去，她回来干什么？

虽然我很纠结，可是我还是强颜欢笑的朝韩雪重重的点点头，又重重的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略带遗憾的笑了一声，说道：“我会的，我永远都会想念你的，我祝你早日康复，早日走上正常的生活轨道，你是一个善良而优秀的姑娘，你会创造出奇迹的。”

韩雪咬着嘴唇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的感受着我情绪上的变化，而她抓着我的手更紧了，虽然她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物体，但是这两年她的感知力已经超出了常人，有的时候我一句话她便能够猜出我的心思。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雪略带遗憾的又说道：“张绪，你是不是很伤心？不仅我要走了，就连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也要拆迁了，一切的一切我们只能默默的留在心中了，我不想……可是有些事情我根本改变不了，我执意要留下这里的房子，希望它承载着我这两年来的记忆，可是我的父母已经在协议书上签字了，这让我很伤心……”

韩雪说到这里眼睛再次湿润起来，我知道她的心里和我一样充满了纠结，虽然我和她之间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可是两年来的相处我们实际上已经超出了朋友关系，我们更像一对生活中的伴侣，感情上的亲兄妹，留着房子也许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没有了房子便没有了一切，这一点我心里十分清楚。

“韩雪，你不要想太多，其实我心里真的希望你的眼睛能够尽快的复明，你是个善良而坚强的姑娘，你的生活中应该充满色彩，而你好了之后更应该融入新的生活中，这里只是你的临时客栈。”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睛也情不自禁的湿润起来，面对着即将离去的韩雪我的心里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一想到我们以后再也无法见面了，我的心就像流血一样疼痛难忍。

“那你呢？你会搬到哪里去住？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韩雪的话深深刺进了我的心窝，让我本已错乱不堪的心脏再次揪痛在一起。是呀我会去哪里呢？哪里才是我的家呢？在这个城市里连最后一块干净的落脚地都没有了，我还能去哪里？难道我真的要住进钢筋混泥土的城墙里吗？可是我很害怕那样的回忆，因为曾经我和齐琪就住在那里……

“我还没想好，应该还有几天才能动工，我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韩雪闭上眼睛，我看到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流了下来，我想要替她擦干眼泪，可是我伸出的手又慢慢的缩了回来，为了掩饰我的这种情绪，我朝她说了句“我们回去吧”便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回了那个曾经我们坐过的地方，我扶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我坐到了她身旁。

韩雪的情绪依然很低沉，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的掩埋在长发中，我不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也不愿意去多想这些事情，我更不想过多的打扰她，毕竟留给我们的也只有这短短的一个夜晚了。

我仰起头，月光如水般洒在我们的身上，大地被染成了朦朦胧胧的亮色，远处城市里那摇曳的灯光仿佛一张张图片慢慢勾起了我的回忆，这让我的心一阵发慌，这应该是我和韩雪最后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坐在这里，也许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变成高楼大厦，甚至是别墅，可是那掩埋起来的记忆能被这些钢筋混泥土给包裹住吗？

我不知道，却又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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