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持续性死亡

张明只是一名普通高中生。

至少，三个小时以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现在的张明而言，每天的生活就是家里到学校两点一线，一直重复到高考那天。

但是，考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张明很清楚，也很无聊，大多数人的一生总结一下就是学习、生活、娶妻、生子、教育、死去，基本上没太变化。

也许在人生的不断重复当中，会出现一两个脱离了轮回掌控的事物，但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简直比中彩票还要低，根本轮不到张明。

对于未来没太多期望，已经被繁重的学习任务消磨了人生热情和青年朝气的张明，此刻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条街是张明回家的必经之路，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太阳已经接触了地平线，那倾向于血般的红光将整个街道都染上了一层腥腻的色彩。

张明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只感到虚无，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的脸上也只能看到匆忙和疲惫。

张明的放学时间外加他走路的时间，正好赶上了大多数人下班的时候。

这个世界，基本上是没有加班的。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根据政府的统计，scb，也就是超自然事物们到了晚上会更加活跃，晚上出没的scb往往是白天出现的scb的两倍之多。

仿佛scb们天生就知道人类害怕黑暗一般，专挑这个时间下手。

为了节省克隆人的经费和所消耗的相关资源，政府尽可能地让每个人都不用晚上加班，然后赶紧回家睡觉，结果就让每晚死于scb的人数降了百分之二，为政府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了，此刻的张明根本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他听信了官方的说法，认为这只不过是政府为了体恤大家而做的政策。

实际上，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没有了加班，若还想提高工作效率，压榨剩余价值，就只能增强员工的工作密度和强度，也就是在上班时间里干更多的事。

累垮了的人们此刻都挤在这一条街上，宛如丧尸一般摇晃着身体向家中进发，估计等回到家之后，他们便会呼呼大睡起来吧，倒也符合政府的期望。

张明已经快被挤到马路边上去了，而马路上也到处都是汽车，堵的水泄不通，只能缓慢地前行。

由于外界scb的覆盖密度极高，政府每年的边境开发进度都十分缓慢，这就导致了人类整体可用资源极少，仅农田产出这一方面也只能做到让每个人不饿肚子，而为了保证全体人类社会的进步，人口红利是必不可少的，外加政府拥有克隆人和记忆催眠植入这两大技术，可随时调控人口。

于是，在这个世界里就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景象。

资源很少，人口却越来越多，大家都挤在一个小地方，楼房高高盖起，一整个家庭却居住在连五十平方米都没有的房子里。

政府高效地利用着每一个人，将手头的仅有的资源把控的极好，将每一个人都逼到其极限，却不至于让他们崩溃。

实际上，张明现在所居住的城市还算好的了，他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同龄人当中也不乏正在享受生活的人，只能说，政府毕竟也是由人构成，不可能什么事都计算的准确无误，误差总是会有的，只要不破坏平衡就行。

太阳已经沉了一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张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走，还是身后的人们在推着他前行了。

一想到那成堆的作业，和自己以后也会跟周围人一样忙于工作，整天重复着单调的生活，最后一直累到死去。

张明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揉了揉眼睛，张明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准备加快点脚步回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明注意到了一个“人”。

说是人……

那真的是人吗？

没穿衣服，浑身**，身体的比例完全不协调，手长脚长脖子长，但四肢和脖子纤细的仿佛筷子一般。

那躯干如同一副人类骨架直接披上了一层皮，那枯黄色的皮肤被尖锐的骨头凸出，头顶更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只有几根杂毛正在随风抖动着。

那个就算是饥饿也不至于瘦成那种程度的“人”，背对着张明走在前方。

不，张明都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走。

宛如没有肌肉，那副披了人皮的骨架正一顛一颠地穿梭在人群中，夸张的姿势，僵硬且随性的扭动，仅仅只是从背后盯着就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悚然感。

而更可怕的是，除了张明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前面有那么一只怪异的东西。

张明不愿意承认前方的那个东西是人类，但若不是人类，那么它是什么呢？

它必须是人类。

否则……

张明的世界观将会崩溃。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中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恐怖且疯狂的存在。

难以置信，在其他人都未注意到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非人的扭曲且恐怖的东西竟明目张胆地行走在人群中，它随性地挥舞着比成年人还长的四肢，如节肢动物一般，好似还在跳着一支滑稽的舞蹈，那细长且纤细的皮包骨头的手从无数人的头顶扫过去，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疯子的举动。

张明甚至好几次都看到那家伙的手即将触碰到行人，却每每又都把手缩回去，仿佛这并不是它的目标。

它在找什么？

张明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了，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大脑深处那人类已遗忘很久的本能正重新浮现，并大声地在警告他赶紧逃跑。

终于，它回过了头。

张明目睹了它的正面。

它也看到了张明。

双方对视着，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接着，便是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所描述的场面了。

……

……

人挤人的街道上，一个上班族疲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马路上那些汽车还堵在一起，一些暴躁的人正不断按着喇叭，发出嘈杂的噪音。

周围都是和上班族一样累了一天，筋疲力竭地拖着身体的人。

不知为何，跟同胞们一起回家，给予了上班族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会有什么事呢？

沉浸在集体安全感中的上班族忽然被某个沉重的物体给绊了一跤，差点跌倒在地。

上班族立马愤怒地望向那个物体，想看清楚是谁那么不道德，扔了个影响行人的障碍物。

紧接着，上班族的眼神由愤怒转为惊讶，由惊讶再转为不可置信，再由不可置信转为了恐惧，然后又从恐惧转为疑惑。

绊他的，是一坨血肉模糊的肉。

那坨肉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那样孤零零地被丢在街道上，无人问津。

不知是什么肉，好像是猪肉，也好像是羊肉。

仿佛被人们记起来一般，那坨肉才开始散发出一股血腥味。

血肉的腥味和它烂成一团挡在大街上的形象，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

“谁丢的猪肉？”

“该不会是垃圾吧？”

“这附近没屠宰场吧？”

众人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警车到了，还有救护车，他们通过应急通道赶到了这里。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医护人员们将那坨血肉抬上了担架，把它送进了救护车里，仿佛它是位濒死的病人一般。

警察封锁了现场，并驱赶了众人。

从始至终，谁也没有告诉众人这件事的真相。

反正，他们也很快就不记得了。

……

……

张明家里，张明的父母正对着餐桌空荡荡的另一边，而餐桌上的晚饭早已凉了。

张明的父母很疑惑，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还不回来。

正当他们准备打电话给学校时，家门被敲响了。

张明的母亲去开门。

铁门一开，一股冰箱的味道扑面而来。

随即张明的母亲看到了……

她的儿子。

张明正背着书包一脸疲惫地望着他的妈妈。

张明的母亲立马喋喋不休地把孩子迎回家中，责怪他回来的太晚了。

张明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选择直接吃饭，但奇怪的是，他一筷子都没动。

张明的母亲以为他是嫌菜凉，于是拿了张明平时最爱吃的菜去热了热。

结果，张明依旧没动筷子。

张明的母亲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孩子，问道：“你怎么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张明父亲也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这些不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菜吗？”

面对父母的疑问，张明抬起了头，用着更加不解的眼神对父母反问道。

“你们真的还记得我最爱吃的菜吗？”

……

克隆，总归会是有差异的。政府也无法做到完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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