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想与现实的距离】（7）

怎么会这样……

冒险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梦想……

也不应该是这样……

到底……

是怎么回事……

在疼痛和恐惧面前，奥兰娜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出现了裂隙。

本来就还是个孩子，果然来当冒险者什么的还是太乱来了。

但是，她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崩溃——一个是她固执地不愿接受现实，另一个则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在肉体死掉之前精神先死掉，那么肉体离死也不远了，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冒险者这个职业的真正面目什么的，等先过了这一关再去想吧——也只有先过了这一关才能再去想。

“【洌·愈合·纯——】”

魔术，水系白魔法，【水浴再生】，很常见的治疗类魔法，咒文是【洌·愈合·纯净涌流·安抚之触】。

但是，角狼没有给她咏唱咒文的机会。

“嗷呜——”

就像命令一样，又一声狼嚎从远处的另一个方向传来。闻声，四只角狼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一齐扑向奥兰娜。“【疾风漩涡】！”情急之下，奥兰娜只得咏唱其他的咒文来抵挡攻击。刹那间，强烈的疾风以奥兰娜为中心旋转开来。四只角狼受到阻挡，飞扑动作被硬生生地打断，分别反向飞回。其中一只落地时没站稳，在地上摔了一跤。

魔术，风系白魔法，【护身气流】，与【风卷残云】属于同一等级，作用也同样仅限于近距离的自我防卫。只是相比于【风卷残云】，【护身气流】更偏向于范围，其防卫没有死角，唯一的弱点只有正上方风眼的位置，但击退效果也要弱一些。

“【洌·愈——】”

“嗷呜——”

咏唱还没有完成，狼嚎再次响起，方位仍与上次不同。两只角狼从正面发动第三波攻击，但又被奥兰娜的一发【风卷残云】挡了回去。

不对劲。

就好像知道奥兰娜要施放魔法一样，这些角狼正在有意识地打断她咏唱。简单的一节式咒文很难打断，但三节四节的就十分简单了，而这些角狼的目的似乎就是阻止她使用效果较强的魔法——魔法的效果与其咒文的长度成正比，因此那些高级魔法必须以足够的距离为施放前提，否则咏唱会被对手轻而易举地打断。

这个距离，以角狼的速度，二节式咒文的咏唱就已经是极限，否则在咏唱完成之前，奥兰娜就会先被角狼击杀。

“不……应该……应该还有办法的……”恐惧被进一步放大，奥兰娜的双眼已经有些失神，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对了，这样……这样说不定会有用……”

只能孤注一掷了。

“【坚……坚如磐石】！”

魔术，土系白魔法，【岩石坚盾】。

一面土褐色的石壁从地面上“轰”的升起。附近的角狼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但【岩石坚盾】只是简单的防御类魔法，除非运用得当，否则便完全不具备杀伤力，因此对于角狼来说只是虚惊一场。

“【坚如磐石】！【坚如磐石】！”

奥兰娜趁机又连续咏唱两次咒文，两面石壁随之拔地而起。也许是意识到奥兰娜有了对策，那神秘的狼嚎再度响起，方向仍有变化。包围圈前排的几只没有被石壁挡住的角狼一齐向着奥兰娜发起攻击。奥兰娜忙用【护体气流】挡下来，并趁机再咏唱一次【岩石坚盾】的咒文，升起一面石壁。

直到现在奥兰娜才开始后悔，当初自己在学习时为什么选择了【滞后施放】而不是【多重结印】或【连续触发】。

【多重结印】和【连续触发】也是魔法施放的两个技巧，前者是在大脑记住咒文暗示所带来的感觉的基础上同时完成多次结印，后者是在结印完成之后不切断玛那与魔印的连接，从而在魔法施放完毕后保持魔印的完整存在，以此省略下一次施放同一魔法的结印过程。换言之，【多重结印】可以在咏唱一次咒文后同时施放多个同种类魔法，【连续触发】则是在咏唱完毕之后可以多次触发魔法。尽管这两个技巧无法用于高级魔法，毕竟高级魔法的咒文一般都很长，大脑无法记忆如此多的暗示，但这也正是它们的实用之处——就算是低级魔法，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多次施放，其效果也能媲美更高级一些的魔法，加之咏唱简短，施放速度较快，其实用性绝对不会比高级魔法差。比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奥兰娜能够使用【多重结印】，那么按照她的计划用石壁把自己围起来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哪怕是【连续施放】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狂风呼啸】！”用【风卷残云】把最后两只角狼吹出石壁即将成形的保护范圈，“【坚如磐石】！”最后一面石壁升起，圆形的石壁保护圈成功将角狼全部挡在外面。“好，能行！”奥兰娜原本满是紧张之色的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这种程度的防御，它们一时半会儿是破不开的，时间还很充足……”

这样想着，奥兰娜又重新开始咏唱【水浴再生】的咒文:“【洌·愈合·纯净涌流——】”

“嗡——”

这一次，打断奥兰娜的不是角狼的攻击，而是一个结界——随着一声仿佛金属振动一般的响动，一个巨大的结界在奥兰娜脚下出现。然后，奥兰娜释放出体外正在结印的玛那突然失去控制，未成形的不稳定的魔印失去精神力的支持，又分散成最原始的玛那状态，结印失败。

“什么——”奥兰娜大惊失色，随即看向脚下的结界。“这……这是……”

结界上面的纹路，她认识，是白魔法【术式干扰】的术式回路，咒文是【真理天平·绝对制衡·因果对错·尽归虚无】。凡是【结印】过程没有完成的魔法，都可以被【术式干扰】以切断精神力对玛那的控制作用的方式干扰打断，但已经完成【结印】的魔法就不会受到影响。因为【术式干扰】的只能破坏精神力对玛那的控制，而由玛那流动所形成的魔法术式回路【魔印】拥有很高的稳定性，因此【结印】完成后，精神力支持的将不再是玛那，而是完整稳定的【魔印】，所以【术式干扰】等于从根本上没有作用对象，也就无法再打断魔法。如果用魔法技巧之一的【结界转化】，把魔印以结界的形式布置在地面上，就会形成结界【沉默世界】。在【沉默世界】的作用范围之内，任何与玛那控制有关的技能都将无法使用——连结界的布置者都是如此。而以“用精神力控制玛那，按照特殊的流动轨迹进行运动并形成特定的回路，以触发不同的效果”为基本原理的魔法，自然也位列其中。

【沉默世界】是所有魔法师的噩梦。而先用【沉默世界】范围性封杀魔法师的魔法能力然后再趁机将其击杀，是大多数魔法师杀手的常用战术。

“是……是【沉默世界】……为什么……会有结界在这里……怎么会……”

奥兰娜喃喃着跪倒在地，脱手的魔法杖倒在一边，失神的双眼灰暗而空洞。

没有魔法，她在战斗方面几乎就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名为死亡的绝望将心灵笼罩。

“嗷呜——”狼嚎声又从一个与刚才不同的方向传来。闻声，石壁外的角狼开始用身体撞击石壁。的确，它们一时半会儿无法破开石壁的防御，但时间也不会长到哪里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撞击声在石壁上响起，节奏快而急促，组成一支令人烦躁的歌曲，在奥兰娜耳边回荡。

暗影森林之所以叫暗影森林，就是因为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而在这种环境下，【沉默世界】上的术式纹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格外美丽。

所以，结束了。

“用【岩石坚盾】形成全方位的防御，暂时挡住角狼，再用【滞后施放】准备好【冰封冻结】，在角狼破开石壁的时候看准时机发动魔法，将角狼全都冻住”，这样在她眼里十分完美的计策也只是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可是——

“我……我还不想死啊……”双手捂住脸，奥兰娜痛哭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救救我……快来救救我……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啊……”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冒险者……

“救救我……爸爸……快来救救我啊……爸爸……”

这样的冒险者……

“咔嚓……咔嚓……”

我才不想当……

“砰——砰——砰——”

可是，后悔，已经太迟了。

石壁一面面地倒下碎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完全暴露在角狼们的面前。

完了。

奥兰娜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正前方视野内的一群角狼，浑身瑟瑟发抖，呼吸急促而紊乱。

死定了。

为首的一只角狼飞扑而来，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狼嘴直接咬向奥兰娜的脖颈。“不要啊！——”奥兰娜尖叫着伸出双臂去抵挡，做最后的抵抗。施加着各种魔法强化附魔的魔法师长袍在锐利的狼牙面前形同虚设，少女娇柔细嫩仿佛羊乳一般的皮肤被轻易刺穿。“呀啊！——”剧痛让她的尖叫变得更加刺耳，也更加凄惨。“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然后，一道灰暗的影子从密林中飞出，正中那只角狼的后脑。

那只角狼浑身原本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身体烂泥一般软倒在地。

一柄灰色的飞刃，正插在那只角狼的后脑上。

角狼群冲锋的动作齐刷刷地停下，充满警惕性的目光纷纷投向飞刃刺过来的方向。

“呃……”奥兰娜强忍着疼痛，掰开狼嘴，把血淋淋的右臂从里面抽出来，接着连连后退，离尸体远了一些。

“特征，对上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

靴子踩踏烂叶和花草的沙沙声。

人影在昏暗的环境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近了。

然后，更近了。

在【沉默世界】的光线的照射下，奥兰娜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乱糟糟的灰白色短发，毫无感情的灰黑色双瞳，满脸的线状伤疤，暗灰色的轻质铠甲，背上的长剑，腿上的双枪，后腰上两把短剑的剑鞘空了一个，其中一把剑被握在右手中。

“你就是了吧，奥兰娜·瑟拉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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