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阴雨绵绵

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大约迟了一秒钟，罗伯特才意识到那是自己部下的血，一名农民兵仰面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失去光彩的眼睛无神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他的下半身不见了，腹部被9mm咒术弹击中，整个身体断成了两截。伴随着爆豆子般的枪声，密集的火线像一道灼热的鞭子，抽打着步兵方阵，将眼中闪耀着红光的士兵们像割麦子一样成排的撂倒。

在狂暴术的影响下，这些士兵悍不畏死，但是遗憾的是，他们只不过是凡人，而凡人终有一死。摧毁了第一个步兵方阵之后，加特林机枪立刻转火，向第二个步兵方阵扫射，部署在城墙上的机枪一共有四挺，它们组成了比昨天更加恐怖的交叉火力网。很快，弹匣内的咒术弹耗尽，副射手取下空弹匣，熟练的将空弹匣装在了枪身背面，同时小心不碰到枪管上的黄铜散热片，装弹完毕，在魔能马达的驱动下，加特林机枪的六根枪管飞速旋转起来，继续向敌军扫射。

第一批投入战斗的三千名农民兵在数分钟内全部葬身于枪口之下，负责指挥战斗的鲁斯伯爵表情僵硬，他本以为这场愚蠢的“万岁冲锋”能够至少突破石墙两侧已经坍塌的薄弱部位，但是没想到这群中了狂暴术的农民却连石墙的墙根都没摸到。在过去的战争中，贵族们经常把农民兵摆在战场上，然后利用狂暴术驱策他们投入战斗，自己坐享其成。毫不客气的说，贵族们的各种“武功”大多是建立在农民们的牺牲之上，不过这一战术今天突然不灵了。

“真是愚蠢，”海因里希推了推眼镜，“明明有大炮却不认真进行火力准备，明明昨天已经吃了亏却依然蛮干，甚至还用精神干涉魔术强行驱策这些可怜人发起冲锋，造成无谓的人员伤亡，真是……愚蠢透顶。”

旁边操作机枪的士兵不禁向这位皮肤苍白的参谋长投来畏惧的目光，如果不是他天天在太阳下面行走，关于他是吸血鬼的传闻早就变成定案了。不过作为吸血鬼的塔尼娅能一定程度上在阳光下活动，所以这个传闻目前仍能站住脚。

也许海因里希的评论传到了对面鲁斯伯爵的耳朵里，或是这位伯爵终于决定做点什么，他举起右手，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号角。本来已经进入攻击位置的第二攻击波向前推进，那些可怜的农民兵目睹了第一攻击波的惨死，他们很清楚，如果现在进入帝国军的有效射程会怎么样。

“前进！给我前进！为了北境公爵的荣耀！”

在这些浑身颤抖的可怜人身后，贵族军官却手持刀剑，驱赶他们向战场前进，结果第二攻击波大约2000人，很快横死在了关卡前面的草原上。

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损失了5000兵力，鲁斯伯爵脸色铁青，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意气风发，是否把作为精锐部队的第三攻击波继续投入站场，他开始变得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按照贵族们的“标准战术”，前两拨农民兵纯粹是为了削弱敌人，如果能造成敌军损耗最好，无法造成损耗也可以大大减少敌军士兵的体力，一个成年人能够全力战斗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左右，一旦超过这个时间，战斗能力就会大打折扣，而第三攻击波的精锐部队此时出击则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如果对方也采取类似的战斗，那么把精锐部队投入战场的时机就非常重要了。

鲁斯伯爵作为一个传统贵族，非常善于打这种“传统战争”，然而不幸的是，时代已经改变了。

“伯爵大人，”旁边的道士做作的鞠躬，“敌军的弹药和魔力已经大大消耗，贫道认为，现在应该是发动攻击的好机会。”

“不，”鲁斯冷冷一笑，“刘，你打算看我出丑？”

“贫道不敢。”

“还不赶快把你从东土神州带来的玩意投入战斗？”鲁斯瞪着他，“现在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你难道不想要海湾里的那艘沉船了吗？”

“遵命，伯爵大人，贫道这就去安排。”

大约二十分钟后，城墙上指挥战斗的海因里希敏锐的注意到，一群身穿红色盔甲的异邦人开始进入攻击位置，紧接着，红衣大炮再次开火了。

“对方终于动真格的了，”他放下望远镜，冷静的命令，“所有人，带上装备和机枪，进入隐蔽位置，等待炮击结束。”

说完，他带头从城墙跳下，进入在地面上挖出的防炮掩体，这些掩体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却能有效抵挡炮击。特别是东土神州的红衣大炮，使用的依然是黑火药，这种火药的爆炸威力远不如后来出现的TNT，开花弹的杀伤力着实有限。

炮声隆隆，帝国军阵地上硝烟弥漫，躲在防炮掩体中的士兵们抱着蒸汽步枪，为了缓解紧张情绪，互相换着烟抽。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士兵戴好头盔，把脑袋伸出掩体，只见魔导机凯部队正从后方接近，这些钢铁巨人完全无视落在身边的炮弹，迅速进入伏击位置。

大约三十分钟后，红衣大炮的火力准备解释，组成三列兵线的神机营开始前进，拎着重型机枪的装甲战鬼跟在步兵身后，由吹着笛子的道士们负责操控和引导。来自山间的风很快吹散了弥漫的硝烟，帝国军阵地上一片寂静，神机营的步枪手们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踏过被鲜血染红的荒野。

跟在步兵身后的装甲战鬼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它调转枪口，向右侧的石墙扫射，六根旋转的枪管交替喷射着炮弹，瞬间把不甚坚固的石墙打的千疮百孔，一台躲在石墙后面的格里芬暴露在密集的弹幕之下，它的驾驶员立刻放下履带，加速后退，狼狈的逃离了扫射范围。

这个小小的胜利极大地振奋了东境公爵军的士气，后方观战的贵族和重装步兵纷纷举起刀剑，欢呼胜利。但是，他们的欢呼声很快随着刺耳的尖啸哑然而止。只见240mm咒术弹从天而降，密集的砸在正在推进的神机营头上，关键时刻，道士们启动了防御结界，一个又一个八卦阵在炮弹的落点上方展开，挡住了致命的炮击。停泊在战线后方的灰色幽灵号火力全开，炮塔上的240mm舰炮不断喷射着白色的蒸汽。

“观测哨报告，几乎所有的炮弹都被拦截，炮击毫无效果。”

“管他有没有效果，”巴特命令，“战争打的就是气势，气势上输了就彻底输了，先打半个基数再说！”

炮雷长微微一愣，转过身来命令继续炮击。

不过，灰色幽灵号仅凭六门炮就打出了比十几门红衣大炮还要密集的弹幕，而且射击精度和爆炸威力都要比对手强的多。可惜的是，东土神州的道士们撑起了坚固的防御结界，这场堪称教科书式的火力支援并没有造成敌军伤亡。然而随着道士们把防御结界转向上空，地面部队的机会来了。

“开始射击！”

随着海因里希一声令下，重新登上城头的帝国军步兵进行了一轮齐射，城墙上白雾弥漫，蒸汽步枪喷吐的蒸汽随风飘散，密集的咒术弹敲击着保护神机营正面的防御结界，激起淡蓝色的波纹。结界后的神机营士兵不会不忙的举枪瞄准，在线列指挥官的命令下进行齐射，一时之间硝烟弥漫，就连红色的盔甲也若隐若现，密集的铅弹噼里啪啦的打在城墙上，海因里希身边的一位士兵被打中头部，喷着血倒了下去。

“可恶，”海因里希皱起眉头，“这就是‘天仙’的力量吗？”

一边承受来自头顶的炮击，一边承受正面蒸汽步枪的射击，这道坚固的防御结界保护着东土神州的地面部队，如同一座坚固的魔导要塞。在这支来自异国的军队后方，一位身穿白色宫衣的妙龄女子念动着古老的祷文，缠在她眼睛上的黑纱下隐约漏出烧伤的痕迹，但这可怕的伤痕反而为她惊人的美貌增添楚楚可怜的气息。雯月背负双剑站在这位女子身边，警惕的注视着那些向她投来贪婪目光的贵族们。

“玉璇殿下，让我杀掉那些色眯眯的蠢货吧。”

正在念动祷文的宫衣美女轻轻摇了摇头，朱红色的嘴角，稍微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就像呵护闹脾气的妹妹的姐姐。她凭一己之力支撑着两道结界，同时防御帝国军的远程炮击和直瞄火力，这是西大陆的魔法师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而掌握这种超凡大能者，在东土神州被称为“天仙”。

剑鬼和天仙，再加上道士，东土神州派出了一支精锐。

然而就在这时，战场上的攻守平衡再次被打破。

“所有人员，射击！”法蓝的声音在指挥频道中回荡，“杀光这群入侵者，一个不留！”

所有埋伏在石墙后面的魔导机凯同时站起身来，它们整齐划一的把突击步枪架在石墙上，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20mm咒术弹瞬间形成了狂风暴雨般的弹幕，瞬间摧垮了神机营前方保护他们的防御结界，将排成整齐队列的士兵打的血肉横飞。

就在“双城之战”紧锣密鼓的进行的时候，帝都却阴雨绵绵。

黑暗的地牢弥漫着浓重的湿气，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粪尿的味道，形容枯朽的贵妇人坐在黑铁栏杆后面，谁能想象她曾经是前任皇帝的皇妃。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披着黑色斗篷的年轻女性在牢房外停下脚步，她的臂弯上挎着装满食物和点心的篮子，包涛汹涌的欧派随着身体动作左右摇摆。

“母亲大人，”瑟拉娜拉下兜帽，“我来看您了，还带来了您最喜欢的点心。”

“啊啊，瑟拉娜。”贵妇人的眼中突然燃起了火焰，“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没想到落得这步田地，你还会每周都来看我，过来，孩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从栏杆中伸出手，捧起瑟拉娜的脸，突然向前一拉，瑟拉娜的额头砰地一声撞在了长满黑色铁锈的栏杆上。

“听着，你这没用的东西！”伊丽莎白在她耳边如同魔鬼般低语，“你的舅舅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阿尔维尼公爵阁下的援军也已经就位，接下来你只需要帮助他们占领帝宫，到时候你就是帝国的皇帝。高兴吧，瑟拉娜，从今天开始你不再需要用你那下作的身体去勾引男人，你今后只需要听从我的吩咐，对那些达官贵人分开双腿，用自己的姿色来保证牢固的纽带，维持帝国的安泰。”她狠狠地瞪着瑟拉娜，“就快了，我的女儿，你不会背叛你的母亲对吧？你一直都站在我这边对吧？哈哈哈哈，让我们分享帝国吧！”

在那疯狂的目光中，瑟拉娜顺从的点了点头。

“一切依照您的吩咐。”

“哈哈哈，”伊丽莎白大笑着，“终于，这一天终于到了，那个傻瓜小女孩居然只身离开了帝都，取回贵族们权力与荣耀的时刻终于到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早已被买通的狱卒们保持着沉默，好像黑暗之中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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