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追寻......（6）

连续搭乘了好几趟公交之后，我终于在天黑之时到了上面存着的住址。

随着公交的向目的地的逐渐深入，周围的景象也在慢慢变化。城市中高大整洁的建筑，沿着道路慢慢被低矮的平房所占据。街上行走的人都面露疲色，比起自己所见到的普通的日常时的黄昏景象，这里的傍晚可以说是缺乏了本应该有的安逸气息。

这时在街上走着的人，也没有那种工作一天后所有的，归巢的满足感。倒不如说，用“一直在四处漂泊”来描述更为合适。

似乎对这里的人来说，季节啊、气候啊、早晚啊、作息啊，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有的只有无时无刻的焦躁和疲惫。

很难受。想离开。下车后自己的直觉就这样一直对我这么说。虽然理性告诉我，必须要习惯这种气氛才行……但总感觉，适应这种气氛后才会变得更可怕。

“明明只隔一条街而已……差别竟然会这么大吗……”我缩了缩身子。

回头望过去，属于城市的喧嚣着的灯光一直在彰显着它的存在感，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就能够触摸得到。然而回过头来，低矮的黑暗气息又瞬间把自己包裹住。

为了把这种反差感抛在脑后，我连忙甩甩头，向前走去。

路过的男孩子在道路上随意的奔跑着，脚下踢着易拉罐或矿泉水瓶的东西。路边的人家既有饭菜的香味，也有下水道的气息。路旁有几个老大爷拿着扇子在下棋，旁边的几个老大爷或赤着上身或捞开衣服，挥着扇子在旁边大声的指指点点。路过的楼外有婴儿的哭闹声，有孩子打闹的欢闹声，也有吃饭时大声交谈的声音。

吵闹。吵闹。虽然这些声音都与我无关，但我还是感到一股烦躁的气息充斥着自己的大脑。毫无安逸的感觉的环境，四处都在被迫奔波的人，仿佛都要把我这个异类全力排斥出去一样。

我抬起头，看到了店外的一个扫着地的老大爷。老大爷似乎是这间修理店的主人，惨白的灯光从店外照射出来，店内一件件金属器械被灯光照着，泛着诡异的黑蓝色。老大爷穿着拖鞋，一只手拿着瓢子从桶里舀出水泼向地面，另一只手拿着塑料扫帚把水扫向路边。

这时的一波被老大爷扫掉的水刚好到我的脚下。我轻轻一跳，躲过了这次水波的攻击。

老大爷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小妹妹不是这儿的人吧？还不回家在外面瞎逛干什么？”

“唔……”我缩了缩身子：“我，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什么人要你大晚上找？”老大爷说：“小孩子赶快回家去。这里晚上不安全，到时候别怪没人提醒你。”

“要大晚上找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还不回家跑来这里，等着受难喔。”

说完老大爷就摇摇头，转身回了店里。随后老大爷把门帘拉上，只留下下方一小条可以勉强供人穿过的缝隙。

听完对方的话，我默默朝老大爷道了声谢，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好几百米低矮的街道，我看着面前稍高的多层住宅楼，停下了脚步。从楼内照射出惨白灯光偶尔能把房内的景象也一起照射出来。从一层的人家打开的房门内，还可以听到把音量调得相当高的电视大开的声音，和大人教训随处乱跑的婴儿的短促怒吼。

踏进昏暗的楼道，战战兢兢的顺着或昏暗或惨白的楼道的灯，走到四楼的门口。和别的地方比起来，走到这里可以说是变得相当寂静了。

看着面前的门牌，我反复和手机上记录的住址对比。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把手机收入口袋，挺着身体，用手在房门上郑重的敲了三下。

没有反应……我继续鼓起勇气敲了敲。这时从门内传来一阵拖鞋在地面上拍打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半条门缝，探出头来。看到下方的我后，他不耐烦的问了一句：“谁啊？”

男人脸上皱纹不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眸子之中尽显疲态。即使如此，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话语也可以说是气势满满。

“那个，我是小雅的同学，我……”

“小雅？她不在。她回亲戚家去了。”

“能不能……”

“都说了她不在。以后她也不会回来了。”说完，男人就要回身把门关上。

……等一下……不行……！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要关上的门已经被我用脚卡住了。

似乎只是凭本能的行动，我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朝里面喊道：“小！雅！听得到吗！听得到就应一声！……”

“.…..”

“你这小鬼……！”男人站稳了身子，伸手一把把我推出门外。猝不及防的我被直接推倒在地上，屁股重重的打在地上。随后男人砰的声重重的关上了门，只留下从嘴里吐出的一个字：

“滚。”

良久，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

刚才虽然只是草草扫过一眼，除了一晃而过的房内稀少的家具和紧闭的房门外，自己也不忘确认自己的推论。

虽然没看见小雅，但可以确定，小雅还在房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雅没出声，可能是在生着我的气，但……

……

其实说起来，到现在为止，自己对小雅了解有多少呢？

除了在学校，被教室的同班同学欺凌，被社团的同期同学排挤；还有，在未知的地方被陌生的人监禁；还有……

就是在家里，被虐待了吧。

只有最后一件事，是自己一开始就知道的。

从和小雅相遇的那天晚上，自己看到对方的背部开始——那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得出来的痕迹吧。

自己的想法，只是想让小雅做个了断而已。毕竟小雅也没有回去的意愿……然而这时的我才知道，这是多么肤浅的决定方式。

现在想起来……不，本来从一开始就应该注意到的。小雅一直不想报警的原因。

恐怕对小雅来说，并不是能简简单单做了断就能解决的事吧。

然而我却完全忽视了这点，陷入了自以为是的空想之中。

……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这周的最后两天里，就让我暂时陪你在这里度过吧。当成是自己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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