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见面

傍晚昏黄的阳光斜斜的照在车内的后座上。

宣雪摇了摇靠在对方身上的我：“快到了小果。起来了。”

我稍稍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从学校离开，我就跟着宣雪上了银白色的小车。

指明了地点，小车向着目的地开去。毕竟是不那么日常的会面，这次姐姐并没有把地点选在家里，而是选了一家不是那么人气的咖啡馆。据说那个店主和姐姐也是熟人，也不用担心私密性的问题。

“明明是小果说要带我们来，结果快到了却睡过去了是怎么回事。”宣雪边摸着我的头发埋怨。语气里却没有多少不满。

“接下来往哪走？”坐在驾驶座上的眼镜大叔这么问。

“随便找个路边停一下吧……”我打了个哈欠，往四周望了望。

小车在小路边停了下来。

“说起来你们的那辆越野还在停车场里停着呢……”我说：“不知道姐给你们开过来了没有……”

之前作为放我们走的交换，自己答应了对方来找自己时不能拒绝。虽然那块石头已经与姐姐的合二为一了，但要怎么说就全看姐姐的了。虽然有我的一部分锅。

之后……就是宣雪要找的人了。

“如果宣雪找的人在上滨的话......姐姐应该有能够找到的方法吧。”我说。

“小果的姐姐？”宣雪一愣。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

“别看我这样，我姐姐可是很厉害的。”我说：“说不定那个人和姐姐还认识呢。”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宣雪似乎想这么说。

然而比起毫无线索，还不如去相信预感之类的东西。

总感觉宣雪和姐姐，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就像是临近沸点的水，只要投入石头就会马上沸腾。

“小果的姐姐…..”宣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最后只是从嘴里吐出了这五个字。

走了几步路，我带着宣雪和眼镜大叔走到了一家小咖啡厅门口。

“姐姐就在里面了……”我说：“你们自己应该可以进去……”

“为什么小果不带我们进去啊……”宣雪不满的说。

毕竟接下来的事可不是我能够插足的了。

无论是那块石头的事，还是什么抢劫的、爆炸啊，都和自己毫无关系。

如果宣雪在姐姐那里没有找到想要的线索，之后再和宣雪一起寻找也不迟。但如果连姐姐都不认识的话，对方可能已经早就脱离了打打杀杀的世界，在某个菜市场旁边安安静静的过养老生活。

这样的话，要找也不会涉及到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想到都已经把两人带到这个地方来了，如果不把他们带到姐姐面前，未免也有些奇怪。

走进了黄色灯光渲染着的夜晚的咖啡厅。我指了指最里侧，被高大的沙发和木格栅遮挡起来的位置。

隐约可以看见姐姐柔顺的短发从沙发外滑下。

仿佛感觉到什么。姐姐回过了头。

我对姐姐挥了挥手。而姐姐没有看我，视线在我身后的宣雪身上定住了。

随后姐姐露出了一丝浅笑。随后就如鱼儿入水，仿佛顺理成章般的说：

“好久不见了。宣雪。”

我怔怔的回过了头。却见到宣雪仿佛被重击了一般，呆愣住的站姿。

宣雪突然呆呆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宣雪嘴唇微微颤抖，对姐姐开口了：

“是你吗……叶子姐……”

姐姐轻轻的点点头。

“.…..”

原来姐姐和宣雪，是认识的吗。

“叶子姐……好久……不见……”

然而宣雪的话语中，似乎包含着更多，未明的情感。

就像是——终于见到了一样。

终于见到了相见的人一样。

宣雪看了我一眼，慢慢的朝姐姐的位置踱去。

……

没选择去听姐姐和宣雪她们接下来的谈话。我在店外找了个角落，随意的靠在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宣雪想找的人……是姐姐吗……”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打了个哈欠。

宣雪会和姐姐认识，自己早有预感。之后姐姐会和宣雪要找到人有关系，自己也有预感。

所以才对宣雪说出“我知道那个人的线索”这样的话。

但没想到，宣雪要找的，竟然是姐姐本人……

如果这么想的话，所有的预感都能解释得通了。

正是自己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才对姐姐的过去并不了解。

姐姐是怎样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姐姐又影响过多少像宣雪这样的人呢。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淡淡从惆怅就要把我包裹起来。想要维持自己的安逸环境，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对身旁的人的事避而不谈，只是一直缩在自己的小小的世界里。

然后不知不觉间，身旁的人就这么结伴而行，丢下我越行越远。回过神来，周围就只剩下下自己一个人了。

——即使这个环境再怎么安逸，自己最后还是会变成一个人吗。

不前进的我，很快就会被抛下。

我淡淡的叹了口气。

“哟。在叹什么气呢，小大人？”

从旁边传来一阵略调侃的嗓音。

侧目望过去。眼镜男子走到我身边，靠墙站住。

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

“.…..你为什么也出来了？”我问。

“烟瘾上来了。顶不住。”男子淡淡的回道。随后他拿着香烟看了我一眼：

“讨厌吗？”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眼睛男子踟躇着，把香烟收回口袋里。

明明为了吸烟出来了，事到临头又放弃了。这个男人还真的挺奇怪的。

“你呢？不进去听一下吗？”

“不去。又不关我的事。”

“你不好奇她们谈了什么吗？”

“不好奇。反正与我无关。”

“明明都和别人正面打起来了，到这种时候又要装作普通的小孩子。”

男子似乎对我的说法颇为不屑。然而被心里淡淡惆怅包裹的我，却没有反驳的心思。

我问：“你和宣雪，关系很好吗？”

“为什么问这个？”

“你……对宣雪的过去，了解多少？”

眼镜男子愣了一下。

随后他苦笑道：“说实话……你还真的问到点上了。刚才听她们谈了那么久……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对那个小女孩子可能一点也不了解。”

随后他又自言自语的道：“刚刚认识的时候……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宣雪可以说是我的前辈。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假大人……现在可能也是。刚刚遇上宣雪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为自己的目标奋斗了。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那种认真劲都不是我能比的。平常就会欢快的和那些孩子们说着话逗他们开心。但一个人的时候又很少露出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呢？”

“之后？反正就这么相处着呗。知道了她的喜恶，知道了她的习惯，知道她在关键时候会犯傻……如果你想问我她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的，我其实一无所知。只是偶尔在话语中零零碎碎的听她讲过……却也和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不会担心吗？很可能因为目的不同，你们以后会越走越远的喔。”

“你一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男子却显得很豁达：“分分合合本来就是必然。初恋失败率那么高，却也没人会在一开始谈恋爱就想着分手的事。不结婚分手就是必然。但谈恋爱过程中的甜蜜感却是无法遗忘的。”

“好难懂。”

“说的也是。你看上去也不像对谈恋爱感兴趣的类型。举出这么个例子出来是我失误了。”

我还在琢磨着男子举这个例子背后的含义。是说谈恋爱的过程中会有甜蜜感吗？然而在我看来，不能结婚的恋爱毫无疑问是失败的恋爱，那甜蜜感也应该不复存在。男子可能想说过程是最重要的，但我却无法理解没有结果的过程是否会有意义。

稍稍感觉到些许燥热。

我挠了挠自己的小肚子。转过头，却看见宣雪在店门口四处张望的情景。

和姐姐见面后的宣雪，没有想象中初见故人的喜悦。摇摆不定的眼神却出人意料的空洞，还混杂着淡淡的惆怅和迷茫。

我挥了挥手。

没有想想象中的那样马上小跑过来，而是呆愣的看了这边好一会，才慢慢踱过来。

“见到想见的人了吗？”我在宣雪眼前挥了挥手，问。

“见到了……”宣雪说。

淡淡的惆怅和忧伤，随之从话语中溢出来。

“但已经不是想见到的样子了……”

……

和宣雪分开之后，姐姐拉着我普通的上了公交。

淡淡的汽油味混着驱臭的柠檬，车内开着空调却仍显沉闷的空气让自己感到些许不适。

红灯绿灯走走停停，一摇一摇的车晃得我小脑袋晕乎乎的。

明明见到了想见的人，宣雪却没有久别重逢时的喜悦。

不是想见到的样子了，指的是什么呢？

说起来……以前的姐姐，是什么样的呢？和现在，会是完全不同的人吗？

然而看到姐姐的面容，又完全问不出这样的话来。

下意识想把这样的思考甩在脑后。似乎自己还忽略了什么。

如混在柳絮中的烟灰，杂乱的心绪扰动，公交车上晕晕沉沉的自己，罕见的没能睡下去。

拿出手机。仿佛为了暂时的获得内心的宁静。点开一些主流的社交网站。

铺天盖地。此时网络上关于那个“过期”预告视频的讨论，正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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