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敌友兼非？(1)

“住手吧。”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有一只手在背后支撑着，让我避免了摔在地上的悲剧，然而这却没能让我舒一口气，相反，我的心悬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见了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漠然站立着的、面无表情的艾瑟。

“哼……住手就住手……”

被艾瑟这么一说，苏可楠学姐估摸着也是心虚了，瞪了我几眼，小声嘟囔了两句，便离开了。

于是，这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同时提高了戒备心。

“为什么要帮我？”

我坚信身为敌人的她不会这么轻易帮助我，因此不会随意放松警惕。

她不经意地叹息了一声。

“对我防备到这种地步……你真是奇怪呢。”

“奇怪的明明是你好吗！我们两个从前就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我质问道。

“不知道。”

“别再开玩笑了！”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她应付一般地说，神情看起来已经不耐烦了，但我坚决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离开。

“不要再这样含糊其辞了，告诉我，不然我就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我用威胁的语气说着，想在气势上战胜她。

可惜她没有丝毫的动摇。

“随便。”

话音刚落，她幽灵一般的身影从我身边掠过，黑色的短发轻轻飘起，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穿过人群，消失在了食堂门口。

我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成为你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这么弱小。”

她没有说出口，但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潜台词。

————————————

“我最近感到很奇怪……”

那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被安排和蓝茹一起值日，休息的时候，我对她讲道。

其实我和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也没有到达能无话不谈的地步，但现在的我，不知为何十分想与她交谈。

她是个正直的女孩子，从很早开始就是这样，办事认真严谨，对待他人也十分真诚，一直能被人信任。

最重要的是，我们总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身上那种坚定的信仰，和心中的正义。那是一种向善的，同时严格要求自己遵循这个世界规律的力量。

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成为了我们的班长吧。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她主动开口问道。

“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望着她的眼睛，表情很认真，“如果是你的话，会怎样去区分他人的善恶呢？”

“善恶?”

“比方说有些心存恶意的人，会把自己伪装成善良的人，欺骗别人，”我继续说道，“但善良说不定也会被别人误解为恶意，如果是你的话，会怎样去判断呢？”

蓝茹眨了眨眼睛，从身边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凝视着自己的膝盖，陷入了思考。

“大概要靠心吧。”

“那是什么意思？”

“善意与恶意，出于自己的利益和经验，我们很容易会对他人产生偏见，但如果你能跳开这种束缚，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心灵去感受那个人，”她用清晰的声音对我认真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话音落下，她又重新站了起来，拿起扫帚，继续认真的做值日了。见此情景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休息，急忙也随她一起站了起来。

扫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着，夕阳的光线开始变得微弱。

“突然这样说可能有点不礼貌，”蓝茹背对着我，开口说道，“自从婉婉走了以后，玟雨你在班上，好像总是一个人呢。”

扎心了……为什么要忽然对我说这个……

“从前是有一个经常在一起的朋友啦，但是好像跟他产生了点误会，现在已经不在一起了。”

我边说着边转身看了看段朝的位置，自从我变成女生以后，我已经没办法和他正常交流了。

“这样呀。”

蓝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她问我这个问题的用意。

我以为提出这个问题后还会有下文，可是蓝茹却再没说什么，直到做完值日，她只是对我以很平常的方式道别，也没谈起那个问题。

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和她交谈更多，但我却没开口，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

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像往常一样，与家人共进晚餐，像往常一样同小柚一起写了一会儿作业。

临睡前我又想起蓝茹对我说的那些话。

说实话，出于真心的，我很感谢蓝茹能这样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身体，瘫倒在床上。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艾瑟，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

一尘不染的走廊从楼梯口一直蔓延到音乐室，地板反射着窗外的自然光，以及室内物品的倒影。艺术楼是学校非常重视的地方，每个角落都被清理得仔仔细细。

我双手交叉，抱着音乐书，跟在班上的同学后面，一行人的脚步声杂乱地回荡在走廊里，夹杂着笑声和打闹声。

“上课了，都给我安静！”

拉开音乐室的玻璃门，坐在里面的老师立刻站起身训斥我们。

“对不起，老师。”

熙熙攘攘的同学立刻不再说话了。

按照原先安排好的位置就座以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自己的音乐书。在所有的课程里，艺术课是我最喜欢的课程，因为艺术课与体育课和其他课程不同，上课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无需同他人合作交流，就算是有合唱任务，我只要跟在大火中滥竽充数就行了，没有人会责怪我。

穿着青色碎花裙的音乐老师熟练地坐在钢琴边上，轻灵的钢琴声立刻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音乐老师弹奏的是巴赫的小步舞曲，脍炙人口的作品。

艾瑟就坐在我的身旁，双手搭在腿上，像每个学生那样乖乖地听着课，也没有散发出那种压迫的气息，她又恢复了一开始来学校时的样子。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她，我认真听着音乐老师的钢琴，想让耳朵中的音符能拆散心中的音符。

“各位同学，准备就绪，接下来我们练习上节课学习的合唱曲目。”音乐老师一边弹着琴一边说道，我们小声应了一句。

“碰！”

突然木门撞向墙壁的敲击声硬生生地插入了教室，满座同学都望向了门口，音乐声戛然而止。

老师从钢琴上收回手，也转头望向了门口。

“就不能安静一点吗，叶尚宁同学？”她用严厉的语气问。

站在门口的人似乎对老师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仍然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应该说是皮笑肉不笑，这种笑容我曾经在旋转餐厅叶尚宁父母的脸上也见过，看着真是让人很不舒服。笑容也会遗传吗？

“对不起，老师，打扰了。”

“你来做什么？”

“找人。”

“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知道……”

他一边说着，却毫不在意老师严厉的眼神，自顾自地走进教室，我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不知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想干什么。

“玟雨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我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叶尚宁就站在我的位置旁，单手叉着腰俯视着我，语气听起来很不和善。

我刷地一下站起身，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想对我做什么，但能感觉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俩身上，音乐老师也已经怒气冲冲地从钢琴凳上站起来了。

“跟我出来。”

他把嘴伏在在我耳边说，随后没等我反应过来，拉起我的手大步地向门外走去，教室里立刻一阵哗然，吹口哨和鼓掌的声音不绝于耳。

“给我回来！”

音乐老师尖叫道，就要冲出来教训我们，这时仿佛是早已准备好一般，我看见一个站在门口的学校领导模样的人苦笑地上前拦住她，对她小声说了些什么，她的神情变了变，没再追上来。

“放开我……”

我努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叶尚宁却握得更紧了。

“你还在担心老师的事情吗？跟你说，这校里的领导都不会拿我怎么样，我爸当初可是给学校捐了几百万啊……”

“放开我！我还要上课。”

我讨厌他那副势利的嘴脸，更讨厌他有事没事就将自己的爸爸端上来讲，索性停下脚步不动了。

看你能拿我怎么着？

“我说了，让我回去。”我一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毫不示弱地盯着他。

妈卖批！以前我是男生的时候，这小子连瞥都不瞥我一眼，现在可好，见到漂亮妹子就胡作非为，还强行把我拖出课室，这副德性估计也就他那老爹能养出来了。

“我找你有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现在可是上课啊……”

“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惹我么？”

叶尚宁沉着脸问道，他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伪善，狰狞的本性毕露，他用力地拽着我的手臂，把我的手拽得生疼。

“我就是故意的！”我也火了，咬紧牙关瞪着他。叶尚宁愤怒地喘着气，突然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墙上，不让我有半分挣扎。

“你必需听我的话！”

“你……”

我瞪大了眼，脑子里一片混乱，看着他那蛮不讲理的眼神，身体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这、这是壁咚吗？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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