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逃离(1)

“……薛……玟雨……薛玟雨……”

半梦半醒时，有个耳熟的声音在呼喊我，我翻了个身，忽然听见玻璃窗咣啷震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我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发现一觉醒来已经是夜晚了，房间里漆黑一片。

咣啷！

窗户又是一震。

“……薛玟雨……薛玟雨……”

那个声音还在不断地呼唤着我，似乎是从街道上传来的，我好奇地走下床，轻悄走到窗边，双手扶着栏杆向外张望去。

狭长的街道上隐约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为了看得更清楚，我把窗户拉开了一边。

“哎…！”

迎面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飞来，我躲闪不及，鼻子被打了个正着，我揉着微微发痛的鼻子。

“这……什么啊！刚才一直在敲我的窗子……”

我不满地抱怨道，从地上捡起击打我的玩意儿，发现是揉成了一团的废报纸。

真是的！究竟是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薛玟雨，你听得见吗？”

打开了窗子，这回那个声音清晰多了，我再次把头探出去。

“你……你是路奕？”

我吃惊地叫出了声。街道上那个站着的红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不良少年路奕。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掂量着一个废纸球，正仰着头向我所在的地方望过来。

“做什么啊你！我没心情跟你闹！”本来情绪就在低谷，被他这么一烦更是雪上加霜，我没好气地打算关上窗，楼下的人却着急了起来。

“别关窗，我不是在恶作剧！我是叫你。”

“那你要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稍微有些别的事……”他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左右环视了一圈，确定周围上没有别人以后，他问，“你，现在是被关在房间吗？”

他怎么会知道？

“先不要说那个，把你的目的先告诉我。”我还是对他抱有敌意，谨慎地说。

他倒也没有多和我绕圈子，开口道:

“我是来救你的。”

“啊？”

“接着。”

只见他忽然用力，朝我扔了个什么东西上来，我急忙接住一看，是一捆绳子。

“把你从这里带出去，”路奕尽量不把声音放得很大，“绳子系好，快点下来。”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这突然的是怎么了？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丝毫没有预料到他竟然是想来帮我。路奕和我一直都有非常明确的距离，我们两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说你想呆在那儿？”

他看起来开始不耐烦。

“不……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你……”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件事都必须弄清楚才去做啊？我叫你下来就下来啊，磨叽那么多干什么？”他越来越烦躁。

“但是，我担心爸爸他……”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薛玟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快要死掉了？”路奕扶着脑袋，似乎被我的冥顽不化弄的很不悦，“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要是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支持不下去啊……”

“我……”

“难道你还在不信任我？我跟你直说吧，是有人拜托我来找找你的。”

“……是谁？”

我话音落下，忽然听见附近另一条街上传来的汽车的鸣笛，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路奕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没时间再跟你解释下去了，薛玟雨，下来！”他大声命令道，直接走到我的窗下，我立刻六神无主了，慌乱不安。

“下来啊！再不快一些的话，你爸爸和你弟弟就要回来了！”

我动了动嘴唇，爬上窗台。

“下来！”

他又一次催促我，我犹犹豫豫地把腿伸到外面，低着头始终是狠不下心。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那表情是——害怕？放心吧，就算你掉下来，我也会接着你不让你摔跤。”路奕又把身体靠近了一些，我看着他那执着的眼神，心里有一丝感动。

“那……稍等一下。”

我回到地上，随手拿过一张纸写了几行字，放在自己的桌面上，又再次爬上窗台，往前挪了挪身体，抓住早已系好的绳子。

刷——

身体悬空的一瞬间，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栗，我死死抱住绳子，笨手笨脚地往下慢慢爬着，不敢低头看地面。

汽车的鸣笛声又一次响起，路奕神色更加不安了，我突然间听出那辆鸣笛的正是爸爸的汽车。

“没有时间了！”

他二话不说爬上绳子把我从上面强行拽了下来，我吓得一声惊叫，在地上踉踉跄跄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路奕已经抓着我的手臂拼尽全力向着某个地方跑去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鸣笛声疯狂地响了起来，刚想回过头。

“不要管那边，我们赶紧走！”路奕说。

他拉着我来到一条狭窄小巷里，那儿早停好了一辆有些破旧的黑色男装摩托车，他熟练地戴好头盔，一翻身跳上摩托车，并让我也坐上去，随后，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路奕已经一踩油门，黑色的摩托车犹如黑色的野马一般飞驰而出，昏暗的小巷里，只留下一串发动机的噪音……

————

薛小柚一边用钥匙打开家门，一边忐忑不安地望着站在后面的爸爸。

“可恶——今天那辆车到底搞什么鬼，一直塞在那里不动，按了那么多次喇叭也不听！”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捉摸不定，让薛小柚的非常不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屋子里，薛小柚又按开了客厅的大灯。

“那个……爸爸，姐姐还没有吃晚餐……”

薛小柚道。

“你去弄点给她吃，我今天没精力。”

爸爸用粗暴的声调说着，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薛小柚默默看着他的身影，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姐姐，吃晚餐吧，我要进去了。”

他端着做好的晚饭轻轻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一丝声响。

“姐姐？”

他以为姐姐是在怄气故意不出声，便又叫了一次。

里边还是沉默。

他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转动锁孔打开了门。

房间里昏沉沉的，风从敞开的窗户进来，静静吹动窗帘，瓷砖地板反射着外边的路灯光线，薛小柚手中的餐盘摔落在地上，变得粉碎。

空无一人的卧室。

他立刻明白，自己的姐姐通过窗户逃了出去，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跑到窗边。

一条绳子沿着窗口垂下，完美地印证了他的揣测。

薛小柚无力地向后倒退一步。

“姐姐……”

他忽然注意到了书桌上放着的纸张，走过去轻轻拿起来，上面有一行工整的文字，是姐姐留给他的:

“小柚，我不会再逃避。一直以来被你照顾着，现在应该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小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手指一颤，眼眶不知何故有些发酸，薛小柚抱着脑袋，痛苦地跪在地上，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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