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七条八条小巷,晓星尘凭着夜猎多年的直觉,找到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安全的破房子,窗户纸已经被风吹得破破烂烂,两扇门也是歪歪斜斜的挂着,似乎轻轻一推就会掉下来。
晓星尘确定里面没人,才轻轻将门推开一点缝挤了进去。屋内空空如也,窗外的光照进来,让里面不至于显得太阴暗。腐朽的墙壁坑坑洼洼,地上铺了好些茅草,许是过路的人留下的。
晓星尘看着怀里瘦弱发抖不敢抬头的身体,叹了口气。
他竟没想过为什么一个孩子就算受辱挨打也一定想要吃那盘点心。
这孩子定是饿极了。
他这具身体又何尝不是呢?
晓星尘又叹了口气,他缓缓俯下身,放下怀中的孩子,准备出去找吃的。
他知道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再不喝水润嗓可能喉咙就会彻底废掉。然而写字的话,一是这孩子可能看不懂,二是压根没有能写的笔和纸,连块墨炭都没有!
他伸出粗糙且布满污迹的手指了指孩子,又指了指角落,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自己要出去,让他先躲在角落里。
他抬步欲走,却感觉自己的衣衫被拉住了。转头一看,两只脏兮兮的手紧紧抓住了他同样是脏兮兮的衣角。
任何人刚刚死里逃生,都会下意识的恐惧周围的一切并且依赖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更何况这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这副营养不良尘土满面又可怜兮兮的稚嫩面孔,与那个笑得无害实则狠毒至极的少年面孔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晓星尘自然更是狠不下心了。
他又轻轻抱起孩子,找了一处不甚起眼的角落之处将他放下,拼着喉咙废掉的力气道
小晓星尘:等我回来。
也不知孩子有没有听懂,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抓着他不放,黑漆漆的眼睛愣愣地将晓星尘望着。
也许真的被吓到了吧。晓星尘想。
他心中有事,知道不能再耽搁,便加快脚步朝外走去。出门之前,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孩子仍然呆呆站在角落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还好,如果这样的惨剧没有发生过,薛洋应该不会成为那个降灾的主人吧。
既然他在这儿,那么他一定会护住他。
纵使皆是薛洋,但两者不可相提并论。这一世的薛洋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何其无辜?护他保他,是他应尽之责。若连一个孩子也护不住,他还谈什么匡扶正义,行人间正道呢?
脑中想着这些,晓星尘也心中已有了一条清晰至极的道路,他已然清楚自己的选择,接下来,只要去做就好。
思路回转间,人群渐渐熙攘起来。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夜猎赚钱是不可能的了。那最直接最快的方式是——乞讨。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靠乞讨才能过活的地步,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纵使如此,晓星尘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压根不懂这一门学问,更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
路过的人纷纷捂着鼻子绕开他嫌恶地走过,他意识到自己脏污的一身在大街上有多么显眼,只好一步一步,往角落退去。
龙套:(中年大汉)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开!
晓星尘不小心撞到一个中年大汉,那人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把手在身上使劲擦,呸了口唾沫就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晓星尘被推得一个趔趄,右腿一阵剧痛,倒了下去。
没有人想来扶起这个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的乞丐,晓星尘静静地在地上躺着,等着那阵刺痛过去。
他已经出来好久了,不知道薛洋怎么样了。
天色微微暗沉,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起来。晓星尘正琢磨着想想别的办法,忽听见听见一道清脆细小的声音
龙套:(小女孩)爹爹,这个大哥哥怎么了啊?
他睁开眼,看见一穿着朴素的水灵灵的小女孩拿着糖葫芦站在他面前,歪头好奇地看他。
晓星尘慢慢坐起身,瞥见小女孩身后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拉着一辆车,上面凸凸起起用一层白布盖着,隐约有食物的香味传来。
应该是收摊回家的小贩吧。晓星尘想。
龙套:(小女孩)大哥哥?你怎么了?
见他起身,小女孩又问道。
晓星尘也没回答,只是看着那个面容儒雅的男人。他应该会拉走自己的女儿然后告诫她不要靠近他这样的乞丐吧。
薛洋说得很对,这个人间,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当站在最底层的人的那个视角去看,与他当初所见,全然是另一派风景。
不过这一次,又有一点不一样。
男人十分耐心地笑了笑,回答自己的女儿
龙套:(女孩父亲)大哥哥应该是饿的没有力气了,婷儿说怎么办呢?
叫做婷儿的小女孩眉头皱起来,小脸上全是心疼之色,
小女孩(婷儿):大哥哥一定很难过吧,婷儿小时候一顿饭没吃肚子都饿扁了。
她偏过头道
小女孩(婷儿):爹爹,我们给大哥哥一点吃的好不好,然后跟娘亲说东西都卖完了,拿了一点点钱给婷儿买了吃的,这样娘亲就不会发现啦!
龙套:(女孩父亲)婷儿真棒!到时候就这么跟娘亲说吧。
小婷儿欢呼一声,十分开心地转头对晓星尘道
小女孩(婷儿):大哥哥你听到了吗,很快你就不用饿肚子啦!
晓星尘有些愣怔,随即又释然一笑,有这样一位父亲,这个小女孩何其有幸,遇到他们父女俩,他又是何其有幸。
他连忙站起身,把全身重量放到左腿上,然后拱手作了一个揖。沙哑的喉咙滚出两个破碎的字
小晓星尘:多谢。
婷儿似是没有听懂,闪烁的大眼睛全是好奇和疑惑。她的父亲却是听懂了,眼中光芒一闪,道
龙套:(女孩父亲)这位兄弟应并非常人,因何故沦落至此,不敢冒昧相问。只能和婷儿微尽绵薄之力。
说着便从白布下拿出一大包溢着浓浓香味的烧饼和一些点心,还取了一大囊水。包好后,又拿出一大块布满油污的白布,将这些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裹好后一边递给晓星尘一边解释道
龙套:(女孩父亲)这块布是我平时擦油之物,味道十分刺鼻,能挡住食物的香味,免得你因行动不便被其他人抢走。
想不到他竟考虑得如此周全,观他周身气度,也不似一个寻常布衣之家,定是也有自己的不可说吧。
晓星尘再作了作揖,费力道
小晓星尘: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男子哈哈一笑
龙套:(女孩父亲)不必了!萍水相逢,我只是略施援手罢了,不足为道。
说着又对小女孩道
龙套:(女孩父亲)婷儿回家喽,一会儿娘亲可要生气了。
小女孩(婷儿):嗯嗯
婷儿把手里的糖葫芦塞到晓星尘手里,对他灿烂一笑,便小跑着去追自己的父亲了。
小女孩(婷儿):爹爹,今晚吃什么啊?
龙套:(女孩父亲)你娘亲已经做好了,回去就知道了。
小女孩(婷儿):啊?我不想吃娘亲做的饭……她做饭好难吃,我想吃爹爹做的。
龙套:(女孩父亲)你可不许这么说啊,小心她打你哦……再说了,娘亲以前从没做过饭,还是为了我们才……所以一定要吃完知不知道?
小女孩(婷儿):哦……
父女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中。
天已然完全黑了,街道上冷冷清清。远处稀稀拉拉几户人家的光亮。还在街上的,除了他这样的乞丐,或许就是其他无家可归或者过路的人了吧。
晓星尘在黑暗中方向感最为明确,他凭着白天的记忆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座偏僻破烂的房子。
打开残破的门,屋里是一片寂静。银白色的月光淡淡照进屋内,却也穿不透那浓厚的黑暗。
小晓星尘:在吗?
晓星尘紧张起来,难道孩子自己走了或是被人抓走了?
他抱着东西一瘸一拐地进入更深的黑暗想找找,衣角又被人紧紧拉住了。
他微微躬下|身掰开那双小手,把他往外面拉了一点。月光洒在孩子脸上,刺得他闭了闭眼。晓星尘清楚地看到,孩子眼角的红肿和未干的泪痕。脏兮兮的脸被泪水洗刷过,看起来十分可笑。
是以为他不回来了,才哭得这么伤心吗?
晓星尘想给孩子擦擦脸,转念又想起自己身上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孩子的嘴唇已经干裂了,他舔舔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却突然传来一声“咕咕”的声音。他连忙低下头,半天不敢看晓星尘。
这倒是提醒了晓星尘,他慢慢坐在地上,把怀里的油包打开,一阵诱人的香气散发出来,激得两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看着孩子朝这边投射过来灼热又渴望的眼光,晓星尘先拿出水囊打开,递给孩子并示意他先喝一口。
孩子小小地抿了两口,又舔了舔唇,直勾勾地向晓星尘这边看过来。
晓星尘忍不住想笑,转而叹了口气,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烧饼递给孩子。后者拿到以后眼睛都要放绿光了,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小晓星尘:慢点吃。
晓星尘刚刚也慢慢喝了口水,经过滋润的嗓子已经能较为小声地说出清晰的话语了。
孩子果然顿住了,转而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起来。两个腮帮子鼓得十分大,却还一点一点地继续啃着。
晓星尘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无声扬了会儿嘴角,又道
小晓星尘:不够这里还有。
说着把纸包里剩下的烧饼和点心都拿了出来,顺便把手里捏着的糖葫芦也塞到他手里。
孩子却不吃了,他费力吞了半天才把嘴里的都咽下去,指着烧饼道
小薛洋:你不吃吗?
声音很小,带着一点孩童的清亮。
小晓星尘:嗯,我吃。
晓星尘也拿起一个烧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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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寸卿:文章里说晓星尘是自刎死的,但是
寸卿:晓星尘说过,你一说话我就笑,我一笑剑就不稳了
寸卿:也许当时道长只是把剑架在脖子上吓吓薛洋
寸卿:谁知薛洋一开口........
寸卿:以上纯属玩笑,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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