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暴风骤雨（8）

古堡的墙壁遭到破坏，可以看到里面早已一片混乱。

外头于焦急地等待和忧虑着不安中度过了几个小时的人们，塔顶的狼烟台遭到破坏，乃至是边境伯埃利德·卡特的家旗被折倒时——

人们这才知道这座易守难攻的关卡，遭到了占领的事实。

不对。

其实不少人从期间就有所察觉了——

本来守在堡门处不让接近的领邦军，突然在半途中变得慌张然后逃跑，也许是见轻视不理就立即抛弃了同伴吧，这确实符合边境伯领邦军的一贯散漫风格。

还有那些零零散散逃了出来的士兵，他们或神情紧张或满身血迹，内部传来的嘶喊声响亮得连堡外都能听到，应该是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应对不力吧。

遭到严重创伤后为了保命，不向被拦在关卡内的商人作任何说明，只顾落荒而逃，也许胜负早已确定。

除了这些是现场判断得出的情报，还有的人——他们深知边境伯埃利德·卡特的苛政有重大隐患，于是在这之前就隐隐察觉——

领内的土地、男人、女人全部视为财产，以一套相当严厉且蛮不讲理的手段去处置他们。

男人不得向领外迁徙，其所在家庭必须每个季度上缴定额的粮食和金货。若做不到就被派去劳役，家内妻女也要遭行使“变相”的初夜权。

这种所谓的“变相”，就在于不使用原本涵义的“初夜权”，而是为了确保能发挥财产的最大价值。

不由领主个人使用，而是转为服务对象集体，将她们派去做一段时间的艺伎，以将价值转化为确实的金钱收益。

这种手法，其过程没有强夺，也难有暴力冲突，边境伯也时常作“怀柔”并“散财”，可谓手法高明。

以至于成功统治的领内虽阴霾重重却难有民怨，但在那些没有完全统治的领地，民众是绝对不愿接受的。

何况是《大剑》骑士团镇守的地方，就算趁虚而入，反抗也在所难免。

因此发生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商人中的哪些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都知道这座古堡易守难攻，就算使用计策，内部也可能有重兵把守。

由此像现在这样，几小时簌簌，然后一阵极为强烈的爆炸，荒唐地将一切落下帷幕，还有那个面对众人自称是少年的神秘红发少女。

这对那些总是好奇着先机的商人来说，才是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在意的事情。

……

行动第一步的过程以损失数十人为代价，镇民最终完成了对这座古堡的镇压。

其中花在战斗的时间上不过一半，更多地是在检查这座或藏玄机的古堡——

有没有哪里可以秘密藏人，通道内是否有设置陷阱机关，司令官的房间内有没有军事地图，诸如此类重要却难说有必要的事情。

参与这场战斗并活了下来的镇民，至少没人考虑到胜利之后该怎么办。

并非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而是不知道紧接着该怎么做。

至少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埋葬牺牲者的尸体，或者是干脆就地休息等等。

毕竟。

既然发号施令的人，是将这场本不可能发生的胜利赐予他们的石怀，是那个能一击粉碎敌人头领的神秘红发少女。

镇民也才愿意强忍激烈战斗后的疲惫，就此投入战后琐碎之事，以至于事无巨细消磨了不少胜利后的亢奋，夕阳逐渐沉下。

幸好过程仰仗于人数优势，以及那毫不在意保护现场的粗暴手法，堡内的探索很快完成。

没有发现伏兵，至少除去宽敞的一楼，其余楼层为了抵抗炮击，在空间的构造上都相当有限。

搜索的最后，在三楼有些散乱的房间。像是司令室的地方找到了准确描绘方圆百里地形的军事地图，至此没有白费功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期间与堡内搜索同时进行的，还有对战场的清理。

说是清理，实际上镇民只是将残缺不整的领邦军尸体，一具具抛到土坑中一齐填埋，然后草草地扫去地上血迹与污秽物。

过程丝毫不在意外头商人投来惊悚的目光，也许是镇民觉得大义凛然，但根本上和作战行动无须隐秘性有关。

尽管一般而言，这种不是某国政府组织的军事行动，除非是找到了得力的后台，否则就应该秘密进行，不然难免事后遭到的各种牵制与利用。

但在这之后，必然是由边境伯“背锅”，也可能被视作王选之争的暗流涌动，或由后续的农业国福尔图进一步吸去注意力。

毕竟。

关卡失守消息的传播，其影响固然不可避免。但再怎么说，重要通行关卡的失守——不会比之后随之而来的邻国军队令人担忧。

清理的过程还找到了很多未开窖的肉干和果酒，正好半天未进食。

于是人们立桌摆碗，简单祭奠后，所有人约定暂时不提逝者，场面就此进入了片刻欢愉。

虽然不应当松懈，但对初次经历战斗的这些人来说，现在是必要的休息。

镇民所有人都确信他们能胜利，尽管实际结果如此，但过程艰辛、来之不易实在出乎预料。

在场的近乎都是青年，所以一旦精神放松，就开始相互划拳比酒，并夸耀下午的战功，甚至开始唱些下流的歌曲，有些蜇耳。

有人想好了之后该如何向孩子们吹嘘，也有人不太乐观但谨慎讲述小镇今后的打算。

至少是长久以来的怨恨，终于有朝一日得到解放，正是现在的片刻欢愉。

……

但莉莎·维德，这名拥有粉色秀发和明亮双眸的美丽少女，此时此刻却怎也融入不了氛围，只是抱着石怀不停轻声啜泣，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虽然少女的轻柔与甘香不断传来，但石怀正在老旧的军事地图上寻找线索，不想被打扰的石怀只是想将她强硬推开。

但想到那时将露比娅·艾德华尔推开后，目睹强忍着不哭泣的样子，如枝头花瓣将落不落，令石怀莫名揪心。

不忍看到那副模样在这名更为脆弱的少女身上重现，于是石怀也就只好作罢。

石怀想到应该去安慰，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安慰莉莎·维德，便只好轻轻地拍抚着少女的背，反复轻柔持续差不多半个小时，竟才停下，让石怀感到头疼。

啜泣渐停的莉莎，似乎是意识到造成了麻烦，才拭去眼角泪：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战斗原来……呜~」

但恢复的声音还带有些许哭腔。

定是纤弱少女不擅与人斗争、不得不与他人斗争、然后命运身缠于斗争，因不断目睹他人死亡，而为此的自责不已吧。

所以石怀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继续抚慰少女，待其精神平静。

想到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于是在记下了地形后，石怀投身整理金货。

仓库放不下甚至溢出得堆满墙角的金货，在将其中一些便于携带的分发给镇民后，石怀将它们全部收纳于道具栏。

眼看满房金闪闪一瞬变得空旷朴素，对镇民来说是惊奇又有些寂寞的感觉。

一个小时的休息，令镇民们重新振作。

众人再度检查堡内堡外，确认状况无误后，才将堡外商人放行大半。

同时为了下一步的行动，便将商人中看起来像是有力者的尊贵之人招待之堡内，向他们获取情报。

现在。

石怀将他判断是有价值的3位商人叫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最为奢华，是购得农业国的养殖魔物丝绸并途经此地归国的珠宝商。

中间的则拥有魁梧体格并面相凶狠，从事的是不太干净的精神类药剂交易。

后面的样子看着有些卑微却是王国第二大粮食商人，如果不是那拉满好几大车的干果和香料则难以察觉其身份。

面对三人的到来，石怀先是问候。

「因为一些理由恕无法告知我的身份，但还是对你们的配合表示感谢。」

随后逐一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对期间困扰作了简短的道歉。

但三人没有回应，一时闭口不应，是那脸上各自的困惑怀疑眼神。

也许是因为空间残有血腥味，侍从被禁止入内，还有那近乎排满墙角的士兵，为如此警惕的状况而戒备不已吧。

石怀不等三人，继续放话：

「现在召集你们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这一带的情报，如果能知道先前领邦军撤队的方向，那就再好不过了。」

同时将缟玛瑙、金装剑以及一些贵重金货摆出，表示不是无偿。

虽那对富贵如这三人的他们而言或许不重要，但足以值回情报费、人情费和路费，没有不开口的理由。

因此三人中的一人，最前面的奢华衣着者想要说话。

这人油腻的胖脸刚想开口，却被身后的魁梧者礼貌推开。这名看似凶恶的男性，暴躁着话语：

「我记得已经捐给帝国军好多钱了，这是帝国军发放的蓝色通行券，上面有说对持有者不得以任何非军事必要理由进行拦截和货物检查。」

随后从衣襟内侧示出了一张折得有些皱的纸卡。

通体蓝色却以金色边框装饰的纸卡，上面有着以复杂手法绘制的帝国军军徽和洛伦兹三世的人物像，显然这就是魁梧商所称的“蓝色通行券”。

但石怀没听过这件事，实际上大多数人也不知道，所以只是困声问：

「我不会拦截货物，但你话是什么意思？」

对此魁梧商有些气愤，又有些沮丧，便是直言请求：

「哼，看来罗伦兹和法玛斯一样，到处都在争权夺势啊……我就直说了，魔导帝国第七皇女，莎维雅·克洛迪雅·罗伦兹，神威如“军神少女”的您，能否优先放持有蓝色通行券的鄙人通行？」

此语一出，现场气氛如在平静的水面掷入巨石。

余下商贾一瞬间张大了嘴巴，在场的镇民皆吃惊不已，就连莉莎也不知作何反应，眼角也闪过惊诧。

唯独石怀微歪着脑袋，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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