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她依稀能感受到冰面的光滑,刺骨的寒冷渗透皮肤,顺着骨髓蔓延上去。那双暗红瞳孔沉静地凝望着漫天飞雪,空洞无神又淡然万分。浩渺的苍穹同样是冰冷的蓝色,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一股渗人的意味,是如同冰山之底那般诡异的色彩。
雪凌轻坐起身,视野模糊得过分,只能看到她唯一的那条洁白睡袍,此时此刻单薄的虚掩着双腿,像是圣女洗礼时穿着的圣袍。她不由地蜷缩颤栗着,无法控制地直打哆嗦,暗红瞳孔顿时映下身前的景,却微弱地缩小仿佛在表达心中的惊愕,可瞬时瞳中的情愫便被那抹淡漠所掩藏,唯有止水般的平静残存于眸间。
众多银白色的小法阵似是永存般嵌合在那千年寒冰中,淡淡的冰蓝色光芒渗透进去,映照着那如此透明澄澈的坚冰。伴着奇特符文不间断地轮转,冰中模糊的身影,在雪凌的瞳孔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陷入永久沉睡的少女,孤独地伫立于坚冰之中,仿佛已然逝去千年。那双眸微微阖起,鼻梁高挺在精致的面庞上,泛红的唇瓣自然地微张,仿佛在临死时正在叙述什么话语。冰一般色彩的长发垂落在身上,染血的盔甲依旧泛着曾时的冷芒,由寒冰铸成的巨剑竟刺入她的身躯,亘古不变的凝固在了那儿。
突然,深蓝色的诡异纹路绽放在她的身躯,就像是绝美的死亡之花,蔓延到那精致的面庞上。眼帘缓缓睁开凸露出那深色的蓝,此时仍旧是那么高傲的审视着对方,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悲凉,或许又是怅惘的情愫。
“告诉我,您究竟要怎样做?”那冰冷的声彻彻传入耳畔,却使心神陷入无尽的惘然。
不自觉间将视野移向手背,那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银白法阵,已然悬浮于上......
雪凌忽地睁开双眸,红瞳迷惘地凝视着天花板许久,不免感到侵袭周身的丝丝凉意。她侧躺着身子,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仿若猫儿,无力地扭头窥望向窗扉外漫天飘雪的景色,低声喃喃道,“好,冷......”
木质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稍刻便被他人所静静推开,红发少女的影子映照在地板上,仿佛在笑着。鲜红色的长发披散垂下,那略长的刘海遮掩住眼眸,手中端正地举着一叠似乎是衣服的东西。晨曦轻声笑了笑,将那叠衣物有条不紊地放在床头柜上,弯下腰便在雪凌耳边说道,“小雪凌今天穿这件吧,原来的衣服就交给我保管了。还有,那个帽子?”
“不需拿走。”雪凌沉静地低语道,随后无力地点了点头,伸手那将法帽护在身旁的细小动作,似乎凸显出了心中无比的珍惜。深粉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睡袍映衬着她更为苍白的肌肤,勾勒出那躯体朦胧的曲线。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安然睡起了。
与此同时,墨绿头发的女孩高翘着腿坐在书桌前,那发丝杂乱地披在身后若同杂草,发尾微翘摩挲着面庞却仿佛无所察觉。暗绿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那本笔记本,懒散摆弄着的一支钢笔在手中飞速旋转着。身着的皮质夹克与不知是谁带来的短裙,将双腿完全露在冷空气之中,却没有然后发抖的迹象,仿佛完全没把冰冷当作一回事。笔记本上的凯格斯文使从未知晓魔界语的人完全读不懂它的含义。
11月14日·星期五·小雪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趋于平静了,旅途不知不觉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屈指一数快有一年。距离魔界毕竟还有很长的一段道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如果能尽可能地加快脚步,也许一两年后就能来到魔界的领土了?身体现在暂且只能恢复到人类幼儿体,估计以后遇到危险时还会有些艰难,我会尽可能地恢复魔力的。并且,从上次遇到阿丽西卡之后,我俩就再没有见面过了……
笔迹戛然而止,阿丽西雅轻放下手中的钢笔,仿佛在回想曾时往事般,那双眸呆滞地注视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飘雪,又好似不知该如何言语般,那面庞竟悄然浮现出笑容的痕迹,低声喃喃几乎无人听闻,“阿丽西卡......”
可与此同时,那房门却戛然开启,顿时间打断了她飘悠的思绪。红发少女独自站在门外,仿佛在尽力保持平静般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事吗?”阿丽西雅转头冰冷地问道,暗绿的瞳孔充满敌意地盯着晨曦,嘴中轻哼一小声,似乎是在挑衅对方一般,阴鹜的气势若同野狼。
“没什么,只是来送今天外出的衣服罢了。”晨曦似乎毫不在意地说着,那声音中不带有任何反感及怒意,却酝酿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感,“可以吗?”
“放这里就好了。”阿丽西雅略加烦躁地指了指床铺,暗绿的眼眸中仍带有阴冷,当对方将衣物放下即将离开之时,耳畔里却回响起关切似的声,“你穿这么少,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作为一名剑士,这点冷不算什么。”阿丽西雅无所谓地回应道,声音中那一股敌意却逐渐消失,稍后还随性地补了一句话语,“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呐,我就特地邀请剑士小姐去吃一次早餐吧。”晨曦此时竟温柔地一笑,那笑容映入暗绿瞳孔中,变为一寸短暂的印象徘徊了虚假。而阿丽西雅随后便懒散地瘫倒在床上,双眼瞥见放在一边的衣服,像是在想些什么般嘀咕道,“呵,早餐什么的。不会还下了什么毒吧?”
显得有些简陋的房间中,长方形的木质餐桌摆设在中央,洁白的印花桌布铺在桌上,干干净净的毫无污渍。同样的三把木椅端正置于周围,深粉色长发的少女独自端坐在椅上看着一本老旧的书。
桌上的餐具亦然崭新,完全相同的蛋糕依次摆放在各个座位前。蛋糕只是普通的三块,整齐地叠放在餐盘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奶油,陪衬成花朵的图案,被横切的红色草莓躺在奶油之中,深绿的小叶微微翘起,倒是显得水灵灵的。
“呐,你们来了。”晨曦似乎窥视到他人的来访,便微微笑了笑,红眸透过细碎的刘海隐现出来,隐约间流露出温和的光。
阿丽西雅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墨绿的长发已经扎成了清爽的马尾,暗绿的眼眸直直盯着晨曦看了半天,确信对方真的没搞什么滑头后,方才拿起叉子胡乱地在蛋糕上乱挖了一气,放在口中咀嚼着。当那叉子已然刺穿了草莓时,她这才酝酿般地咽下一口唾沫,便快速将草莓送到嘴中,默默品尝着它的味道。
不知在何时,雪凌也端坐在椅上,相较于他人更为文雅地拿起叉子把蛋糕切成小块,从上而下轻轻一插,方才缓慢送进口中,吃得不紧不慢,中规中矩。可待她轻抬起头时,暗红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停止动作的两人,却悄然流露出丝缕疑惑的神色,瞬即而逝仿佛从没有这一神情的存在般,只是低下头继续品尝着蛋糕。
放下叉子,蛋糕早已吃得干净,雪凌只是平静地拿起身边的印花手帕擦了擦嘴,红瞳注视着面前的二人,淡漠的声中疑惑,“你们,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丽西雅却慌忙地回答道,顿时便拿起叉子在蛋糕上乱插一通,与此同时拼命塞进嘴里。
“小雪凌,我以前还真没意识到呢?似乎这样吃的人都经历过良好教育,要说普通旅行者的话……”耳畔骤然回响起晨曦温婉的女声,可雪凌却依旧缓缓地回应,那瞳中充盈着仿佛是留恋般的情愫,声音如此淡漠彷如无事人,“跟一个故人,学的。”
仿佛重归于梦境中那朦胧的清晨,阳光挥洒在男子冰冷的面庞上,银眸悄悄注视着对面端坐的女孩,却又似在思忆什么般微然阖起。略长的银白发丝紧贴着他的面庞,几乎就要遮掩瞳眸,淡然的声平静地传来,却依稀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关怀,“你怎么了?雪凌。”
“没什么,只是有点忘却了。”柔软的童音微弱地道着,似乎只有八九岁的女孩仿佛不敢与他对视般,用红眸呆滞地盯着脚下的皮鞋。杂乱仿佛未加梳理过的深粉色长发耷拉在身后,无光泽地摩挲着脊背,她手指生硬地握起叉子却无从下手,而待红瞳流露出像是寻求帮助般的眼神时,只觉对方竟然无端地一愣住,万分僵硬的、低声吐露出机械似的话来,“看着我,学吧。”
“嗯。”低弱的嗓声彻彻入耳,年幼的雪凌僵硬地持起叉,红眸紧紧窥视着对面男子的动作,像是婴孩般持着叉将蛋糕切成小块,缓和地将食物放入嘴中,细嚼慢咽着。可殊不知那男子竟在她不注意之时,将那帽子几乎是丝毫没控制力度地按在她的头上,沉闷又如此平淡的声在耳畔絮绕,惊动了那静若止水的灵魂,“戴上这个,省得添乱。”
“小雪凌还真是幸运呢,有这样一位故人,一定很开心吧。”晨曦微微一笑,那笑容似乎拥有感染力一般缭绕着心扉,充满无声的温柔。而与此同时她却又更添了一句,仿佛在试探般默默道,“对吧?”
“我,不知道......”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毫无任何感情的声,雪凌暗红的瞳孔注视着对方良久,却悄然阖起不再语,那身转瞬离座消迹于二人的视野。
直到一切都陷入寂静之中......
幽深的森林,萧条的树木岑寂地生长着,争夺着那一寸土地上为剩不多的养分。叶子变得愈加稀疏,在寒风的吹刮下奏起“沙沙”的回响。潮湿的雾气弥漫在丛林深处,如森中恶魔捕获猎物的陷阱,给那心里带来无形的绝望与死寂。一朵朵洁白的雪花随风飘落,轻轻触及在那织棉手套上,形成了唯美的冰花状图案。
“这样的雪,是不会积起来的。”雪凌抬头凝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由喃喃自语。可那瞳间仿佛出现了另一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却从而迫使那瞳猛然缩小了几倍,脚步不受意愿控制地缓缓停驻,那双眸呆滞地望着空中的雪就像是回忆到什么般,却又转即回神,困惑似地饶了饶头发,便继续前行。
但于恍惚间,周围的树木竟在瞬时完全消失了踪迹,眼前竟是一望无际的冰面,那块巨大的千年寒冰屹立在冰面上就如身处梦中般,可那冰中的女子却像只是睡去而已,巨剑硬生生刺穿盔甲深陷入心脏,不免凸显出战争的悲凉。
“什么?!”阿丽西雅暗绿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坚毅,那臂毫不迟疑地伸出阻挡了身后二人,随后右手警觉般地触碰巨剑的剑柄。在只身缓缓向后退时,那肯定又愈加谨慎的声在众人耳畔回荡,仿佛是在警醒着同行旅人,“冰中的这个女人,我已经大致能猜出来,是冰之女皇塞拉特,属古老的雪妖一族!”
“塞拉特,冰之女皇,同时也是雪妖族的叛逆……几乎以一己之力毁灭整个雪妖一族,并且还企图与神界斗争,但最后被神灵封印于这冰中。以我们三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晨曦在一旁淡淡地解说道,从刘海中显露而出的红眸,悄然流露出丝丝惧意,“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旦解封了她,就棘手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记得她明明和魔——”这时候,阿丽西雅突然反驳了晨曦的话,当她还想在争论什么时,轻飘飘的呢喃正巧回响耳畔。
“初夏......”雪凌微微阖眸似在静思,那耳畔恰时絮绕起阿丽西雅有意无意的声,带着一股无奈的意味,“初夏她或许是幸存的雪妖族吧,在冰之女皇塞拉特与神界的战争中,使雪妖族损失大半,估计幸存下来的也只有个位数?”
“初夏,你们的朋友?”话语中带着疑问的语气,但似乎已然猜到三分般,晨曦无奈地摇摇头,显露出一角的眸窥视着冰中那沉睡的少女,隐隐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而那声继而顿道,“但是,事实真的是像历史文献中写的那样吗?又为什么这次闯入的却是我们……并且怎么看,都应该是在一个刻意布成的结界里……但到底是谁?对了,西雅你刚才说——”
“我不知道。”随性的声似乎是故意地接过话语,阿丽西雅烦躁样地甩甩手,随后便独自一人向原路返回。身后二人也有些仓促地跟上她的脚步,周围的景也快速恢复了原有的状态,那方才的一切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般,只是随着脚步声悄然模糊虚化,终消迹了原本存在的影子。
银发少女随性地倚靠在树梢上,高傲地窥望着方才的一切,一抹笑意从那微扬的嘴角间显露出来。象征性的麻花辫缠绕在额头耷拉,那双深邃的银灰色眸瞥了身边的少年一眼,轻笑声连贯而空灵的,不免显得有些渗人,“咯咯咯咯,除了那位魔族,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事件的真相呢,毕竟历史完全是由胜利者编撰的,不是吗?”
“别再添乱了,克洛……”淡漠的声略微带着提醒意味,那少年冰冷地注视着对方,银白发丝凌乱地遮掩瞳孔,发尾在微风中浮动着融入了天际。可待那银眸隐没于昏暗中时,却悄然掠过一丝留恋或是苦涩的情愫,转即中便被无尽的淡漠所掩藏,低声的呢喃再次发出像是在警示身边的人般,“你很误事。”
“好,好的。那个名字,差点说出来了呢,是吧。”少女只是轻笑着说道,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一番话语,那深遨的银灰瞳孔顿时辗转出奇异的芒光,隐约带着狂妄的意味。那随性的声音刻意压低,唯有自己才能听闻。
“也该和那些孩子见面了呢。你——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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