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雪绒与追念之花
阿丽西雅蓦然发懵。
此时的她正身处于一片莫大的雪绒花丛中,那一浪一浪的雪白淹没了她的视野,使那遥望天际的暗绿瞳孔,仿佛隐隐辗转出抹豁达与希望之芒。那洁白似雪的花悄无声息地开放,竟饶有触及她身高一半的长势,映入她暗绿色的瞳眸,宛若黑夜里那点点永不燃灭的星,骄傲而勇敢地释放着自己的光与热,如此璀璨仿佛是引渡了行往前方的道路,又似乎抹去了那灵魂中不知行何处的迷惘,只是单纯为了夙愿而勇往直前地拼搏,纵然是义无反顾。恰只觉那若白羽般的花朵随风而舞起,圣洁而脱俗不染,即便沧然于懵懂间彷徨,却终迎着最后的信念,仿佛就算是燃烧,也不忘真实的归属。
“火绒草?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呢。”阿丽西雅兀自喃喃,暗绿瞳孔中辗转出冰冷阴鹜的芒色,环视周围竟仿若野狼般警惕不逊。当她发觉并无异样时,穿着露指皮手套的那双手随刻握起吊挂巨剑的皮带,将巨剑的位置摆放至适当的角度后,愈宽松凌乱的纯白衬衫方被她所毫不在乎地扯平整,那脖间的一条纤细的疤线依然显眼入目,于高束起的墨绿马尾辫的微卷缭绕下,渐渐隐藏了疤痕的那抹淡淡红色。而她恰在这时间蹑手蹑脚地前行,又悄悄然停驻了脚步,暗绿瞳孔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天,就像是在欣赏着一卷独特的画卷。
顿然入目,那苍蓝无边的天与雪白的花丛相融相依,渐渐地在瞳间淡入一片温暖的色调。在天际隐没一丝一缕的残阳,桀骜地燃烧着它若芯烛般浅柔明灭的光,冥冥中仿佛给纯白镶上了一抹灿金色,朦胧虚化于瞳晕染了缕夺目的浅金。墨绿马尾顿刻随风而起,飘悠悠地游荡于那风硬朗有力的示威之下,在迷胧中散去若连绵不断的弦。可她这双暗绿的瞳孔也愈阴冷地窥视着四周,仿佛是有什么动静而使她警觉起,右手习惯性地握紧了身后巨剑的柄部,只身猛然蹲下意图躲藏在高密的雪绒花丛中,戛然闭口无言。
“阿啦,你何故这么执着地要到于此呢?恩?”远方依稀传来少女那独特的戏谑般的嗓音,似是刻意加长的尾音于耳畔久久缭绕,另阿丽西雅着实一拘,只身几乎要横躺在那土地上,右手缓缓抽出巨剑正准备随时给来者一记猛攻。那暗绿双眸仿佛能透过雪绒花丛的攒簇般,锐利地凝视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位,绷紧着心神就像是一匹饥肠辘辘而准备猎食的孤狼,随时都可能冲出撕咬敌人的血肉,蚕食心脏最终扬长而去。
少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一时间似乎分裂成了两种冗杂无序的琼音,却又悄然汇为一处仿佛从未有过二人的涉足,缥缈迷离竟使心跳愈为铿锵沉重,漫无目的地跳动宛若鼓擂砰砰,将心绪冗为一处的絮乱与不安无措。随着一声重重的脚步收起,来者桀骜不羁的暗蓝瞳孔不屑一顾般瞥望了眼雪绒花丛的那处,可顿时间只是毫无所觉地压声假笑罢,那过长的淡蓝色发在风中飘逸乱窜,竟尚有触及地面的趋势,在宽边的圆顶白帽的掩蔽下,映衬地她那横穿面庞的发缕莫名突兀奇诡,唯那发尾在戛然静谧间,扭曲隐入昏暗中去了。
“啧,是我的错觉啊,除了我俩,又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在此呢?”就像是在确保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般,那似有似无的话音仿佛不经过任何思考便道出,更伴带着几声讽刺意味的嗤笑。少女暗蓝色的双眸中辗转出诡异渗人的芒色,倒映入那热烈却如此黯淡的暗红瞳孔,竟若绽放出若冰凌般锐利的圣诞花,坚毅却不失天性的炽热顽劣。可她曾经那外披的纯白大褂已然换成了一袭神职性质的白袍,而内依旧是一如往常那样毫不检点的着装,纵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哼,我才不会感谢你的跟随呢,弗罗沃兹。”与此同时耳畔竟彻彻回响起声骄傲不屑的语,从中似是在刻意否决心中的那股欣喜的情愫般,而颇带着些涩意与油然的怒气。名为雪绒的女孩此时悠然漫步于这一片雪绒花丛中,一身白裙竟使她宛若天使般圣洁无暇,那镂空样式的头纱与她深粉色的发丝相融合,不觉之间垂落触及腰际,在西方天际的曙光映耀下,仿佛映上了层淡淡的光与影。她那只身热烈却如此骄傲地与层簇的雪绒花相依存,在舞起步伐间,终是阖起那双坚定的眸。
“当初可是你拉着我求着我的哟,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忘干净了?”弗罗沃兹就像是刻意而为地阴笑一声,暗蓝瞳孔中悄然掠过抹利锐的芒光,仿若冰锥映透出的那一线斑阳,辗转于眸挟带了水汽氤氲,使她那瞳孔在睫毛投下的缕缕阴翳中,竟宛若绝美的宝石般精致无暇。她那双手自然而然地叉起腰,隐隐约约中似乎紧拽住了那白袍的边角,又仿佛是在纠结着什么般,长久后方才缓缓道出一句语,却不免另雪绒顿然诧愕,“不过呢,比起火绒草来,我还是更喜爱圣诞花这种植物——毕竟,毫无目的的执著与拼搏又有何用呢?!这种从未想过后果的骄傲简直是白费力气啊!”
“哦……是吗?就你这么说还真让我头疼啊,弗罗沃兹。”可雪绒稍时又沮丧状地坐倒在那雪绒花丛中,那身呈大字形平躺于丛簇的雪白,仿佛与无处不在的纯白融为一体般,久久凝望那天穹却固然是迷惘无助。暗红瞳孔中似乎在隐约中掠过一抹悲凉与沧然交织的芒色,在诡异若血的红中沉淀去了,竟像是星夜陨落的那繁星点点,挟带着希望勇往直前地拼搏,却始终是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蓦然间,她那指轻悄悄摘下一朵雪绒花,置于胸前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为梦境。直待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时,她又似乎是在思忆什么般微阖起眸,深粉色长发的发尾调皮地隐入花的簇拥间,使她只身宛如已然睡去的天使,不再有任何烦恼能掌控她的灵魂。
“哎呀,就随你所愿吧,后辈!不过我想,你究竟是为什么对此处这么执著呢?以及……”弗罗沃兹嚷嚷道,那暗蓝瞳孔中悄然泛起一丝狐疑的神情,骤乎辗转流溢于眸,终是消逝去了。而她在许久后也一蹲身坐下,坐姿就像是男子一般大咧而几无拘谨之态,一手自然而然玩弄着自己的淡蓝色发缕,此此又像是在观望西方天际乌托邦的朦胧轮廓,颓色微露于眸燃烧着宛如寂寂的火炬般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在她那声轻道的话音声中消寂了它的颜色,亦消寂了其中的颓然色调,“我很想了解,你和那个魔女的过去。”
“……过去啊,毕竟已经过去了呀。”语声轻诉道,却唯有留恋尚存于她暗红的瞳孔间,一时间竟像是穿梭了亘古久远的曾经,悲凉宛如哀叹之歌。雪绒那一手不知不觉地举起,缕缕曙光渗透指节淡淡挥洒在她精致的面庞,倏忽竟与故人的相貌神色相重合罢。那光挟带着纯白晕染入眸光血色,轻佻迷离地游走在她的发缕丝丝,彷若凌寒盛开的雪绒花绽放出它生命中最后的光华,在孤苦中似乎又含藏着未完成夙愿的不甘与辛酸,却只是静穆久久,才使她真切地吐露出一句语,“我啊,可能是她唯一一个亲人了吧。曾经的一切,她毕竟都已经忘却了,也已无所谓了——难道不是吗?”
“后辈……你在说什么狗屁废话啊!无所谓?!谁会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你到底知不知道……所谓的亲人的重要性!”弗罗沃兹她那声骤乎贯彻入耳,若惊雷击散了一片云与雾的混沌冗杂,足使雪绒错愕地呆滞住了。她顿时站起身来向雪绒那处径直步去,霎时间竟几乎呈半跪姿势地贴近了对方,在暗蓝瞳孔与暗红相对视时,她却似乎是心烦意乱般颦眉不语,颇长的淡蓝色发垂落与深粉几近融为了一处,尴尬的岑寂仿佛持续了久久,却无人打破那骤然凝固的坚冰,只是对视着不知该何言何语。
“我倒觉得你应该更加坚定些……你给我记住,你是个有家人的人,而我,那个该死的狗娘就这样把我像垃圾一样看待!轻易抛弃让我自生自灭!”弗罗沃兹倏然冷去的话音宛若死火山般冰冷麻木地道出,却又猛地嘶吼将那心扉间无处不在的痛苦尽数抒发。她那双暗蓝色眸恰恰是因痛苦而可怖地扭曲,紧咬的牙就像是即将要震碎般发出咯咯的响,与此同时她一把抓起头上的圆顶白帽,狠狠压到雪绒头上另对方措手不及,顿时间便气汹汹地转过身去,仿佛是在尽力压制心中的难耐与忍无可忍的痛苦般,恍惚地一道出话语,伴着急促而低沉的喘,“你……已经算幸福了,请不要轻易放弃,可以吗?”
“弗罗沃兹?”雪绒勉强地坐卧起身,那红瞳中流露出丝缕忐忑不安,以及莫名的悲凉情愫。恍惚竟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她只是静悄悄地提手将那圆顶帽随意地掷到一边,呆滞而麻木地凝视着对方身影消散的方向,许久方才摇摇晃晃拾回帽子站起,不知应行去何处地向那处步去,迷惘宛如晨时浓郁不散的雾气,弥漫在四处,殊不知真正的路途何在。悄然间,少女空灵缥缈的话音轻飘飘地回絮,像是在吟颂着一曲悲凉祷歌,“这里,我曾和我的家人去过一次,但也是......唯一一次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淡隐了那步足琼音。阿丽西雅勉强翻了翻她有些僵直的身,顺势屈身一跃稳步站起,那暗绿瞳孔仿佛辗转出孤狼固有的桀骜与凌人盛气,久久流溢于她死寂却愈加幽深的虹膜间,就像是那极乐之鸟悄然掠过的曼妙残影,无了声息,亦无了她刻骨铭心的挽怀。那马尾辫饶有劲力地晃荡在脑后,于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伴着巨剑冰冷的刀刃,犹如凌厉而蓄势待发的弓,发缕丝丝直入扣剑锋周旁。可待她那眸中掠过一道冷冽却又如此颇带怀疑性的目光时,仿佛与那双红眸重合复影了般,归为无处不在的死寂。
异方东处。女孩静静地伫立在崖边,暗红瞳孔凝视着那石碑土坟仿佛历经过亘古。法帽微斜垂下一片沉重的阴翳,渐渐掩藏了她眸间的那种凄然而悲壮的色调,眸光宛若寒冰骤碎时挥洒下的那雪色星河,掠过仓促的暗影于间淡淡虚化了,死寂地就像是早已木然的冷血。深粉色发在微寒的风中絮乱地浮动在身前,缭乱了她迷惘沧渺的视野,仿佛唯有那石碑映入瞳间,却终只是滞留下一片虚渺仓皇的落羽纯黑。
‘天使,罗莉玛丝,在此长眠’
一时间重重回彻于心的铭文,简短却又足以刺痛心扉。就像是在讲述着一段伙伴间关乎友谊的可悲旅途,可又仿佛是在施以嘲讽般,讽刺那为了所谓的朋友而挑战权威的无知信念,冥冥中敲响了星离云散的警钟。暗红瞳孔无知无觉地阖起仿若沉思,那手悄然触及那石碑冰冷的壁缘,彷若薄冰依附那刺骨的寒交织于指,淡入一丝渺无的温度。蓦然只觉那瞳似乎愣愣地注视罢了,追悼的文字深深印刻在虹膜若血般的暗红色中,竟另她那瞳中的神色愈为木然恍惚,就像是在感叹,已然逝去的那同伙伴并进而安逸的曾经,以及,多少久之前一抹深深刻印的疮疤。
“孩子,你的朋友......唉,是衣冠冢啊。”那老者沙哑无力的声仿佛是在哀叹这苦悲命运,宛如陌路人对万事万物看破的一语,翡翠色瞳孔中就像是藏匿了整个宇宙般,睿智中颇带着敏锐的洞察力,竟如穿梭过亘古时光般的源远流长,将那抹叹息的情汇入了心灵中一道连结现实与梦境的桥梁。普洛丹丝婆婆却顿刻无言,瘦如柴而苍老的身在斗篷的遮掩下愈裹紧了些,虬木的拐杖在触及地面那一刻纵乎一颤栗,那双翡翠般澄明淡泊的的瞳孔,始终凝视着石碑上的文字,寂静无声。
“婆婆,婆婆!人死去后会变成什么呐?会变成天使吗?”艾薇拉童真的声线宛若稚鸟吟唱的挽歌,回絮于耳圣洁而一尘不染。翡翠色眸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普洛丹丝婆婆,仿佛是想从对方的回应中找到答案般,却着实揪紧了对方沉重的心扉,使她为之一愣住了。同色的眸瞳相迎视野,久久仿佛交流灵魂般的心会神明,许是那老者沙哑平和的声道出一句似有似无的语,一时间仿佛有所的掩饰,却又温婉地恰到好处,“是啊,生灵死后便会化为天使那种圣洁的存在呢......但是即便是天使,也难逃死亡的命运,又何必是我们这些依靠神灵世世延续下的精灵族,还有那些愚蠢至极的人类呢?”
彼为亡人,却终不见尸骨凄凄。
“是,没错。”那声冰冷若极寒中凝结而聚的冰棱锥,浅浅地回絮在辽远苍茫的天际,一时间竟像是在抒发着,那惘然亘古却仍旧压抑着心的痛苦与无助。苍白的手垂落而划下一丝柔美的弧度,随之洛丽玛丝玫瑰的种子仿佛在不经意间挥洒在坚硬而贫瘠的土壤上,滚落去了不知它将来的命运若何。蓦然间雪凌竟将长久悬挂于脖的漆黑挂坠取下,静静放置在天使的石碑上,却不带任何的留恋,甚至是挽留。
长眠的天使,固然是不再有了她本应属的命运,不是吗?
弃子堕落,化为星河一点,消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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