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白羽之忆
孤崖之巅,生死两茫,一时间仿佛见证那陌路人的分道扬镳,若枯叶凄苦回旋,在微寒微寒的暮风中,扫去了那心漫无目的的追寻,亦淡去了那不知方向的执著。堕天使的土坟孤零零地立在崖边,彷若历经亘古的时光般,爬满青苔嫩绿,蔓延似火舌烈焰絮绕上那大半石碑,在暮色中染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色,绚烂竟若那光明神鸟的羽毛,融入夕阳昏黄的色调中,柔柔晕入一体。伴着教堂的晚钟敲响,萧萧的风愈添了些落寞,不知是对故友不复的哀叹,或者只是在辛酸尘世奔波中、那却终只得失落的悲苦罢了。
荆棘缠青,墨叶攀岩。那纯白的蔷薇孤独绽放,犹若编织梦境为孩子祈福的善者,淡淡散发出迷醉醇香的芬芳,织起一张罗网将那旅者的心神沦落入迷离徜晃。多刺的荆棘缠绕四处,冥冥警告着那多情的旅人,就像是只要他走近一步,咽喉便会被那锐刺狠狠刺穿,连发出一丝呼叫都将无能为力。可那花仿佛在哀悼着那连尸体都无法留下的亡者,久久醉依于冰冷的墓碑,顿似那故人般固执、执著却又如此的愚蠢。蓦然间,恰似白鸟曾有一刻途经徘徊,纯白羽毛飘落,仿佛叼走了那孤悬在墓碑上的挂坠,或许是真的被鸟儿当做了一份谢礼罢了,又可能是在忽如一阵风中被吹落入崖,叮叮当无处可寻了。
光辉落暮,昏黄落阳洒在少女的面庞上,顿时间使那浅浅的金色渲染攀枝,红瞳乍流转出一抹独特的芒色,稍瞬隐蔽在法帽宽大的帽檐下,像是傲慢的烈火刹那映入坚冰冷冽般,沉淀在瞳中犹若繁星冻结在透彻的洋面,冷寂却又如此的哀愁,无心无神与暮色相融合一。娇小的女孩趴在她的身上,沉沉睡去似在呓语,浅棕色麻花辫耷拉于半空中,被纯黑丝带扎起不免有些突兀感,在身边少女的裙摆下隐匿去了,与纯粹的黑沦为了一处寂冷的色调。那手冰冷而纤细,持着一本已然翻去一半之余的绘本,红瞳盯视着,默默地看。
恰在这时,艾薇拉睡眼朦胧地眨了眨眼,那手轻拭眼睑柔和若蜻蜓点水,几似眯为一线的翡翠色眸仿佛不带有任何杂质般,顿时染上落幕霞色重重叠映,犹若水墨画中青山绿水添上金色缕缕的色调,噙着笑意若影若现。不自觉地打了个冗长的哈欠,艾薇拉竟迅速地搂住雪凌的脖颈,轻悄悄在对方的脸颊上留下一丝温度,那麻花小辫跳动着就像是正在举行一场舞会般,纯黑色丝带垂落,摩挲着面庞不免使她感到淡淡的凉意。语声在耳畔很是兴奋地道,却丝毫没有小声的意味,“早上好啊!雪凌。”
“嘛嘛,你在看什么书啊?艾薇拉想看!想看!”艾薇拉似乎是发觉什么般,叫嚷着想瞄一眼雪凌手中的书的内容,方才那睡意仿佛顿时醒转过来,若灼热的金块迅速浸润在冷水中,清醒了头脑令她兴奋至极。翡翠色眸与那双红眸相视,像是留意到对方眼眸中乍掠过的那抹诧异,但只是直脑筋地摇摇头罢,愈浓的笑意渗透嘴角,如此温暖仿佛能感染人心。艾薇拉随刻紧紧贴倚在那少女的身旁,凑过去看时却不免重心不稳,在顿时趴下时使得身边人一愕然,那纯黑的羽骤乎脱离于雪凌的手中,在和风中淡淡消隐了,不见踪迹淡入了红瞳之间。
“是失去一只眼的木偶的故事。”雪凌那声音淡然地道,隐入萧瑟的风中与沙沙声融作一体,终是化为了耳畔的一派絮扰混沌。暗红瞳孔凝滞地遥望着那黑羽飘去的那隅,恍惚间似乎流露出类似于留恋,又或者说只是单单的木然的情愫,隐藏在深邃不见底的暗红瞳色中,若斑斓的星芒泛起辉色,顿刻却冷寂如初。双眸忽而阖起,转瞬间睁开一隙,不见了人本有的七情六欲。雪凌缓缓将书移过一个角度,那身依旧端坐在那树下,只唯见斑斑残阳透过枝杈的掩映,挥洒在面庞上晕染上了抹独特的昏黄。
“罗莉玛丝……”细细低语,却不知该言若何。雪凌暗红的瞳孔中顿映入少女坚毅却又冷若冰霜的面容,一时间令她呆滞无言,那法帽斜倚垂落,隐蔽了她刹那流露的情。忆中人那独有的倒三角瞳孔若浸润在暗沉酒液中般,似乎无时无刻都挟带着落寞的情愫,或者说是那永远无法挥去的孤独。恍惚失神,那黑羽漫无目的地游走仿佛飘到了归宿的土地,蓦然似乎是在讲述着一段冗长的旧事,宛如破碎的玻璃球醉浸入酒液,冷艳的紫融入蜜色之间,惘然若梦。
军靴重而稳的脚步声在狭小的长廊中‘咚咚’回荡,一时间仿佛在紧拽碾压着每一个军人的心脏,命令他们时刻保持应有的戒备。那西洋剑牢牢配在身侧,乍映出那透过狭隘窗隙的斑斑霞阳,却又顿刻映得一片可怖的煞白,宛若敌人闻风丧胆的恐惧的面容,令人后怕仿佛只要惹怒了她便会被一剑穿喉,命丧黄泉不得善终。洁白的羽毛飘落到无人察觉的一处,染上了夕阳那类似绯红与金交杂的色彩,如此纯洁似乎永远不会沾染上那暗红斑驳的热血,也永远不会被纯黑所污染而失去原本的颜色,是那么的坚韧不屈的纯白。
几声轻响通过那门薄薄的阻隔而来,天使静驻在门外竟像是一具凝固的石雕,在落暮的一隙残阳中肃穆而如此冰冷。顿时间犹有生人勿进之态般,她那双倒三角紫瞳无谓地盯视着一处,固然只是在等待过程中无所事事的休憩罢了。当她听闻到屋内人的传令声下,便径直推门而入,笔挺着身似乎不曾有任何屈服的时刻,厚重的围巾依然裹在她的脖颈上,仿佛充当了她在这永不结束的战争中唯一的慰藉。倏忽礼毕,她那嗓声随刻坚定地道出,一如战士为国奉献亘古的宣言,“罗莉玛丝,军衔为上校。参见安佩尔将军。”
“哟嘻嘻嘻嘻,你来了啊,罗莉玛丝上校。”那嬉笑声顿时打破了当时的森严与肃穆,却不免突兀地使得四处鸦雀无声。天使少女碧蓝的眼瞳此时死死打量着那位威严的上校,竟乍流露出兴奋及是与崇拜夹杂的情愫,闪烁于眸不久便隐寂去了,宛如石头击落到水中溅起层层波纹,渐渐淡去轻而无踪。可她却没有表露出任何被那威严所吓住之态,犹似不怕虎的出生牛犊,那瞳孔无光仿佛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趟般,尚还有些稚嫩的白羽收在身后,时不时在空中扑扇几下,使那白羽飘落缕缕,与霞阳柔柔相融着,便染作了一寸温暖的色调。
“安琪拉......少校,请汝注意汝之言行。”女子的嗓声在刚道出时竟流溢出意外的温柔感,但顷刻便骤然利锐地若刀刃煞白的锋芒,顿使得身边少女的话音戛然止住,仿佛是被那坚冰凝固僵化般,一时间封冻了那愈浓的笑意,以及她碧蓝瞳中的许许放诞不拘。定睛观视,安琪拉那橘黄色短卷发像是炸开般兀地翘起了几根毛,锁骨处金色的符文蔓延直至消逝踪迹,犹有几道纹样镶嵌在手腕上悄悄与那十字架手链相连,在链上印下了一寸浅浅的痕迹似人界的语言。而那不同于其他士兵的竟有些破旧的号角悬挂在腰间,或许是因无法经得住风雨的锤炼而呈现出诡异的扭曲的姿态,着实令人愕然。
“哟,安佩尔你别老是板着一张脸嘛,怎么看上去像我欠你债了一样?”可安琪拉随后又嚷嚷道,嘟起的嘴将她那不服之态尽数凸露,碧蓝色瞳恰是略带着些鄙夷地盯着安佩尔,在与对方那同色的眼眸对视久久时,竟戏谑地毫无一点儿服输的意味。只觉安佩尔冰冷严肃的神情犹如刀片深深剜入心头,仿佛人间最温暖的一瞬也依旧不能使她动容般,那一头干净利落地盘起的金发显眼入目,泛着金色正如藏匿了星光的宝匣。蔚蓝色眸随后便忽视身边的安琪拉,在她盯向罗莉玛丝的那时刻,只身顿立,继而向其郑重回了个礼。语声道,却不像是上司对下属的言说,反而似是相识多年的旧友的嘘寒问暖,“罗莉玛丝上校,汝此次前来,大抵也挺辛苦的吧。安琪拉......”
“哦,好的好的!吾这就去沏茶迎接罗莉玛丝上校的远告而来。”书面性的话语中挟着一股莫名的笑意,可安琪拉依旧装出了一副严肃而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变的微笑扬起于唇,在那看似正经的面庞上仿佛水泥凝固了般。唯见安琪拉碧蓝色瞳中流溢光辉,只身在隐入室内那刻似乎轻瞥视了眼站在两侧的天使,随后便带着惯有的笑容不见了身影。与此同时罗莉玛丝轻叹一声,那双倒三角紫瞳仿佛迟暮海洋中灰飞绽放的泡沫般,似有似无地静视着安佩尔稍有些生疏的面庞,不禁摇头似乎在感叹时间飞逝的迅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距离我们三个人那——安佩尔将军,如今,我们两人也算是苟且偷生吧。”
“她是我们三人中最早成为将军的一个......同时也是......”安佩尔的嗓声意外地有些嘶哑,在话音顿止那刻,她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言说般,眼神迷离而不知所措。可当唇瓣紧抿化为硬朗的一线时,安琪拉正推门而入,仿佛忽视了双方的谈话只是沏茶上座罢了,碧蓝色眸中乍掠过一抹期待的神情,那冰冷贴近皮肤的十字架在手腕处晃荡着,若蜉蝣般漂悠无所依。随后,她只身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毫无所谓般提腿倚坐,而那手指正摆握着木椅的间隙,隐匿在身后厚密蓬松的羽毛中,饶有万事万物与吾何干之态。那眼眸灵动地望着天花板,久久才启唇道,“安啦,我倒想来听听,那个她呀,到底是何方神圣?呦嘻嘻~”
“安琪拉,让那两位士官过来吧。”可冰冷严肃的女声一道出,却在转即间打断了安琪拉的话语,令对方不由抿嘴挤出一声愤懑的鼻音。安佩尔蔚蓝色的瞳孔此时直直盯视着不远处,久久凝视却不言不语,当淡淡暮色映耀在脸庞硬朗而又凸显出隐隐柔美的线条中时,金发下那面容不免有些颓然了,眸中辗转微芒好似在踌躇着什么般,那手颤抖地提起羽毛笔在档案上胡乱写下几个字,随刻放罢迅速而干练。唯有那以神界语言勾勒出的名字顿映入眼帘,大概在人界中可言之为‘墨染’,其意为染墨的纯白。
“参见各位将领。”那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絮在耳畔,开始还尚急促的步足琼音继而迟缓,直至当二人完完全全稳站于众人的面前时,便消迹不复了脚步。居左的天使首先向安佩尔一敬礼,那一头橙色的卷发顺着面庞滑落不免凸显出杂乱之态,以及些许发缕将一眸掩住,唯露出她坚韧而充满元气的独眸,正视着安佩尔竟幽深地若浸入墨中一般,一抹忐忑的芒色流溢于眸,似乎在渴望着那将军的重用。可位居她身边的天使却有些胆怯地退到后面,许久才怯生生地敬了个军礼,墨色姬发在及肩处仿佛一刀两断了般,纯黑军帽戴在头上似乎遮掩了她那若猫一样的耳朵,而那头此时低垂着直面地板,久久却无言。
“罗莉玛丝上校,此次汝前往边境,请务必令她俩随同而往。”安佩尔那声竟骤乎凌厉若刃,蔚蓝色瞳长时注视着罗莉玛丝,如此果决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惘然,一时间倒有些像一个永远勤恳为神奉献的信徒,固然是不会有怨言,但也无能拥有任何的驳议之心。她的面庞不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于那记忆,犹如雨滴溅落在浩瀚无垠的**般,在紫眸中消散了声音,以及那过去的身影。直到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重新回荡在长廊中,那上校带领着两位士官离去,遥望窗外暮色渐褪宛如烛火乍灭的一瞬间,只身在黑漆漆的一片中游走,不由拽紧心神令她后怕。
想罢那将军的箴言重新缭绕于耳,莫名拉动了她忐忑的心弦,却乍时骤冷犹若魂断的弦音。天使独自静驻在夜空下喝着闷酒,那双紫眸映入酒液的蜜色暗沉中,顿时无神似若死尸。可一抹阴狠毒辣的神色又流转于眸,在扑鼻弥漫的酒气中愈渐迷离,直至变得不知所措。那手晃悠悠地将配剑拔出,直指天上近在咫尺的那颗繁星,可剑却在寒光乍现时被猛然掷落到地上,随着‘晃铛’一声重重回响在夜空中,似乎让迷醉中的她记起了旧友的话语,瞳孔紧缩战栗,流露出一抹莫名的神伤。
“自从那时起,我便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痛苦。那种我无法抑制的、压抑的,像是在向我索命般的痛苦……”
“罗莉玛丝,你也何曾感受到过——这种痛苦吗?每当我回想起,我便能感受到那痛,仿佛要撕裂我的心脏,令我……无法呼吸。有时候我就觉得,死了也一了百了罢,也不会凭添烦恼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行,因为你是不可以放弃的人啊。”
那双紫眸似乎浴入了诡异的烈焰,蜜色的酒液顺着玻璃淌下,与眸光相融化作了一寸光影。恰恰在这时,浓雾起了,将敌人的身影藏匿,亦掩藏了战友眼中的怯意。
白羽晃晃摇曳,便飞向远方那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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