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红瞳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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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与流逝的梦

沙漏与流逝的梦

神说:我累了,想要一场能安睡的梦。

于是漫天的星坠落凡尘,为他铺就了那道寂寞的路。

咚咚咚——

钟声像是在沙漏中被拉得冗长冗长的影子,在那高低错落的坍圮高墙间跳动着,徘徊游荡竟神似一个离家的孤魂,亦懵懵懂懂坠入苍穹与天的那隅,在那破碎的墙、锈蚀的铁栅栏间深深扎根了。可它又忽而阒寂地隐遁在地平线中,仿佛被蚕食扼杀在岁月中记忆一般,仓皇而显得锐利,哀愁中挟着苦涩的自嘲,伴与步音消迹在不知何处,渐渐地挥散去了,犹如时间一瞥的惊鸿。殊不知那久久等待的固为何物,长拐高歌起那时光的童谣,渐入远方犹如一个不曾老去的绅士,它在大理石的长廊中试探着,恰是与来者的脚步呼应成一首好听的小曲,犹见那人长摆的西服在风中幽幽荡着,于此刻看来,倒有些像是那古宅本身的怨魂了。

青苔攀缘,挟与常年不枯的爬山虎,静静地盘依于灰白高墙上、那无声尽头的窗帷前,呆凝着犹如一具无魂的死物。日新月异,斗转星移,多少年的时光逝去,可它却只是孤独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故人将旧物撕碎,抹消成一粒粒沧海中的沙,洒入天边将其勾作一道无穷无际的星河,随后飞身离去,再不忆旧日曾时。枯木倚墙化作岁月的灰尘,孤鸟啼哭着哀悼那愚昧的离者,微凉的砖石在不变的时光中独惋愁叹,终就亘古迎挽那故时的钟声,冗和成了年少的纺织机与孩童的梦。不老的绅士徘徊而行,他的影子淡现于高墙上,亦是他们盼望了长久长久的少爷,自乌托邦归来,朝沙漏中那业已流逝的梦中而去,踏与荆棘犹如已死了的蔷薇。

日渐垂东,只觉男子高挑的身已久驻足,他银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这锈蚀的铁门似在踌躇般,可乍时却又像是在看着门内那深幽无比的古宅,唯有那单面镜片尚还辗转着光辉缕缕,但不久便倾摆流走了,犹如夜空中那只最懦弱的流萤。那手轻悄悄地将门推开一小丝缝,咿呀难忍的金属摩擦声顿时迸出,刺激得大脑眩晕更甚,浓郁的咖啡在马克杯中晃荡着,旋转着仿佛舞动身姿的歌女。他高高的身形与高高的帽子,在地上乍映出道冗长的影,迅速消失在宅院的楼廊间,亦不知是那手的忽而一倾,竟使早已固化的火烛骤乎燃起,在一时跳动出迷离的火光,朦胧了他眸中的寂。

落阳的余晖洒向西面屋室的窗,惊动了烛火晃曳而摇去,镜片的冷光与热烈的火倏然相依,仿佛正是音乐家弹奏的那一首小曲儿,映得瞳眸间的踌躇与焦迫乍显,却又顿刻消散犹如那无用的沙。那扎起的小辫子曳摇摇地在脑后跳动着,隐隐约约染上了烛火与落日的色彩,而静悄悄地盯着的银眸,干涩中带着那长此不褪的疲惫,此时仿佛燃烧起了异样的光辉,亦是凝固在钟的余声里,穿梭过了亘古的时间。无声无息地,右眸中那代替了瞳孔的齿轮,忽而迫切地旋转,引渡他的灵魂回到了多少年前,旧时的此处与曾经的自己。

烛影幢幢,在窗栏间化作一道细碎的斑斓,最终在新生儿朦胧的眼瞳中消逝去了,好似沙漏中那无处不在的星河,随他一同坠落至乌托邦与地狱之间,亦为他们心中的神灵铺了一条冗长而孤独的道路,伸展到天的那边及是烛火的光辉中,终是与飞鸟相依,去向了故土何方的尽头……

在沙的记忆中,二十四年,又许是三十六年岁月的开始,固然是伴着十二点的钟声而来的。一年中普普通通的那个日子,假如对某个人来说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那么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就像是在冬日的雪地上一个毫无羁绊的人被活活冻死、饿死,或者说是夜空中某颗星星坠落下来,然后被掩埋在山沟中的土壤里,并不会有任何人或物为他们感到惋惜和可怜,只是看着便是看着,漠视便是漠视。仅此而已,不多不少。而对于弗朗西斯家,这个日子啊,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了,因为这是神灵赐予他们祝福的一日,亦是他们盼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小弗朗西斯诞生的日子。

弗朗西斯先生是一个留有小胡子的老绅士,他总是笑着,每天都笑,像是那颗将要攀上教会的钟塔、皇室的房檐的太阳,无论怎么看,都仿佛永远也不会燃尽他的光芒。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热情而温柔的人啊,就算是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了,但他这个小老头儿依旧是充满着活力,无论是去上门拜访拜访亲戚,还或者是给繁忙的手工业者帮帮忙,他都会很热心地前往,然后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那部分。就先不提在这中间出了多少次岔子吧,但他善良的心总是会驱使着他帮助别人,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捐出自己大半的收入,分发给穷苦人家。还听说就算是做了极恶之事的坏人,故也曾受过他的恩惠呢。想必这样善良的人必会受到神灵永远的庇护吧。

谈到弗朗西斯家,便还要谈及弗朗西斯先生的妻子,菲妮克斯小姐。她是一个虔诚、善良的女子,平日总是微笑着,这点倒有些像她的丈夫了。无论遇到怎样不顺心的事,她都能以笑颜从容地度过,并且完全不会生别人一点儿气,真像是个坠落凡尘的天使,圣洁得令人惊叹。或许是因为本身就出生于富贵人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对任何都抱有一种怜悯的情愫,更何况是那些被法律束缚而无药可救的囚徒呢。

不知是怎么回事,在菲妮克斯小姐嫁入弗朗西斯家的十余年中,这个家族里却再没有新成员的影子了。老夫人唯一一次怀子还是在她刚刚入赘的那会儿,可不幸的是,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了,使得老夫人闭门伤心了很久,在弗朗西斯先生的悉心照料下,方才缓过了那旧时的伤痛。而在不久前,长久未有过孩子的老夫人竟然喜得子,刚接到消息的她与丈夫,急急忙忙地赶到当地的教堂,向他们的神灵表达了由衷的感谢与祝福后,两人便欢喜地回到家中,办办喜宴竟浑然如过节一般。在等待着那孩子降生的同时,他们每天都会祷告着,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个幸福的人生,而这便是他们活着最大的愿望了。

正巧迎着十二点的钟声打响,婴孩诞生时那第一声啼哭,悄然缭绕上钟的余摆,亦在最西边的天空上渐渐回萦流长,辗转入天使与天使的耳畔中,不知是荡入何方了。那襁褓中的新生儿好奇地睁开他的眼睛,悄悄的,挟着些茫然与欣喜,那瞳望向窗边那斑斓与天空的罅隙,透彻明净竟犹如秋日的碧空,又仿佛是五彩的棱石坠入残阳与海之间,使平静中更添了几分迷离,及是那期盼的情。不知是银色中夹杂了金,又或许是金色中涵盖了银,双眸依旧水灵灵地四顾盼着,仿佛对周围的种种都感到无比的新奇,更何况是他现在的父亲与母亲,那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妇呢。

“我的孩子啊,孩子啊!”略有些苍老的声线微带颤栗,其中又许是夹杂着无比的欣喜,令得弗朗西斯先生的那双小眼睛因笑而眯起,此时就像是两条细微而极难察觉的缝,硬是挤在他尚是为数不多的皱纹间,恍惚竟能带来他已是垂暮老人的幻觉。藏在小胡子中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弧度,隐隐约约似乎能让人感受到,那无时无刻都能令人心安定的温暖,以及他永远不散的热情。使人不禁遐想,假若他抛去现在的老迈,会是多么的意气奋发,尤其是他那双金色的眼瞳,又将会流露出多么耀眼的光芒啊。

疲惫的菲妮克斯老夫人此时抱着孩子,轻轻摇摆着手臂,哼唱起了那醉人而详宁的安眠谣。她因过于疲劳而微敛起的金眸,单单只是看着她初生的婴孩,就已然噙满了浓浓笑意,仿佛那向阳而生、亦是迎落日而眠的葵花,温柔中挟着母亲最原原本本的那份爱意,对她的孩子来说,或许就是如天使般的存在吧。那头白金色长卷发颓然垂落至被褥之间,染上了太阳本有的金黄,一时间犹如丰收时那荡起层层波涛的麦穗,映得她那憔悴的面庞恢复了些红润,在弗朗西斯先生关怀备至而又如此幸福的眼神下,不免微微一笑。

恰时弗朗西斯先生缓缓接过他的孩子,他那俏皮的小胡子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翘翘摆着正如大海中波涛泛涌起的泡沫子,亦是点缀着他大大的红鼻头,使此时的他仿佛挟来祝福与赠礼的圣诞老人,无论是人间的疾苦还是悲伤都将被他一揽去,终会化作开怀的笑声,阵起铃音摆摆,挟来了那幸福的影子。他金色的小眼睛溺爱般注视着他的孩子,微眯起而几乎无法分清皱纹与眼线的区别了,虽是一时不知所因的踌躇使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低叹声轻悄悄地与风相融,微有些颤抖的手在新生儿的眼前悬着,却是迟迟不落下,直到那尚是冷却掉的咖啡在一疏忽时突然滚落,颤颤在木质地板上印下一道深痕,这却使他怀中的婴孩兴奋地伸出小手,仿佛要抓住那寸缥缈的水流般,发出咿咿呀呀的稚音。

“老爷老爷!”

“外头有两个……修女在等候着呢!”

“要让她们进来吗?老爷。”

家仆们个个都像是群乱成一锅粥的蚂蚁,在走廊与走廊之间匆促地穿行着,叫嚷着像是身处于集市的小商贩们,吵吵嚷嚷而使人不由心烦意乱。直到弗朗西斯先生默默点头表示许可,这才使当前的气氛更加缓和了些,身在那持久的钟声里,竟已然犹若过节般的气氛了。而在这时,只觉仆人们的骚乱莫名地平复下来,高跟鞋那脚步声轻巧而又十足利落地传出,伴着另一道更加有素铿锵的琼音缠絮,使得周围正恰如死一般的愈加寂静。那新生儿仿佛着魔似的望着不远处的影子,直愣愣与来者的银灰色眸相交了视线,银色中挟着些金辉的瞳孔,水灵灵地令这修女都有些愕然了。

“啊,是这样呢。”不知是何物使那修女明了,只见她无奈般叹了一口气,细长的银眸中方掠过一抹皎芒,犹如那夜半攀梢的峨眉月,狡黠而孤冷,高傲却又如此柔和。她恰向身旁的侍从吩咐了几句,举止分明正像是有着上级与下级之分。而那人听到这话后,竟十分有素而不慌忙地将那单面镜片递上,呈接到身为父亲的老绅士的手中,虽那镜片从现在看来固然很大,但至少以后能使弗朗西斯家的小少爷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对他乃至一家人来说,也是个最大的幸运了。

“……是个有趣的孩子呢。”随后饶有成熟女子魅力的嗓声又徐徐道来,可其间却不知是夹杂着嘲讽,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期盼,仿佛一坛长年老酒般五味冗杂,醇厚中挟着韵味,神韵中带着宽怀,令人醉心于其间,久久而再无法自拔。那修女蹲下她的身,修长纤细的手指虽是刻意用轻了点力,但还是掐得那婴孩的面庞有些发红了,可新生儿却只是面露丝丝娇愠,待来者松开手后,竟然使他忽而扬起一丝笑容,使得那修女不由发愣着,藏在头巾里的火红发丝显是趋向于炸开,深邃的眸子眯起长长的缝,注视着那孩子良久良久,这才道出一句语。声音开始尚还是硬压着的低沉,说到后面竟是无比的孤高锐利,犹如直直打入骨髓中的那颗圣钉,“克斐——就叫那孩子克斐好了。尊贵的弗朗西老爷啊!克斐·弗朗西斯这名字,岂不适合呢?”

“啊啊,多谢这位修女阁下了,请问……”弗朗西斯先生刚想再多言几句,可终于还是被另一人投来的眼神中的锐利所嚇,使他适时只得尴尬地一笑罢,那手转移注意力般抓着他纯金的短卷发,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亦不知道该如何把僵局弄得更缓和些了。而那个随同修女而来的侍从,此刻依旧是这样直挺挺地立着,隐藏于黑袍下的身姿显是凹凸有致,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袍下的军服领子,以及那绾起丝缕的金色直长发。她的手时时刻刻都紧握着那把鞘中长剑,仿佛稍有一时就会将剑刃拔出,斩下敌人的头颅毫不留情。

“是时候消磨消磨你的戾气了,安佩尔。”那修女若有若无地喃喃道,她先是向弗朗西斯老爷扯了些客套般的话语,然后便一把抓起身边侍从的手腕,抬首故现出孤高而冰冷的神色,仿佛任何事都和她完全没有关系,更何况是她刚解决过的这个小事呢。她的银灰色眸不知是打了什么算盘的敛起一抹光,把方才的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般,准备与她的侍从一同离去。当是时,或许是因哪个仆人的询问,使那侍从停下了她的步伐,她冷冰冰的碧蓝色瞳向那处一瞥望罢,随刻声音如此清冷地道出,一如即将凋谢的荼蘼花。

“吾?一个舞蹈家而已——”

语声不复……那纷错的记忆倏地破碎成了琉璃,在脑海中刷拉拉地淌走逝去了。毕竟是婴孩时代的一小片影子,在健忘的他眼里固然只是一粒微乎极微的沙,除了那个感觉以外,就几乎无法记得任何有关的梦了。时光的洗礼显是乏味无比的,可一旦寻对了光的方向,或许就算是枯燥也会变成幸福,无论是身处于类似弗朗西斯家这一阶层的那些贵族或是资本家们,还是普普通通只为找个居所的老百姓与四处奔波的旅行者,他们都在自己的方向上前进,而那索求的东西,估计是幸福这个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吧。就算他尚还年幼,但对于这一点,也是深感同受的。

时间的指针悄悄移动了小格,仿佛在叙说着曾时的梦……

却殊不知,梦亦逝,人也无可奈何地,只是一具躯壳而已。就算是身处梦中,也无法改变他的本质,就算是本为神灵。

那消遣用的梦,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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