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海现在很烦闷。
带着一百多兄弟,骑在马上,听着杂乱的马蹄声敲打这干裂的泥土路,发出沉闷的回响,大家都闷不做声,偶尔有兵器撞击的铿锵声传出去,让一些想要不守规矩,蠢蠢欲动想要先得些好处的的杆子毛贼缩回了老窝,老老实实的等待着天亮的盛宴,不要为自己的意思贪婪而丢了性命。偶尔也在这死寂的夜里传来一两声女子的凄厉尖叫,大家也不停步,就那么闷闷的前行,心中就无限郁闷。
看着死气沉沉除了杆子驻扎之地偶尔有点灯火的西城,想起自己的那个傻兄弟吕世说的话,真是无可奈何。
这个兄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没有经验城府,在这个分配绥靖之地上,竟然相信什么大家都想要过过官瘾,做什么里长甲正,却不知道是划分抢掠之地,想想就是可笑,更有那过天星兄弟,简直拿那个吕世当成了宝贝,言听计从到没了自己的立场,也不与那些腌臜东西争上一争,任由那些家伙欺负吕世不懂。
其实,就凭借着会盟首倡,以张家堡物资供应大军,妙计百出,让大家伤亡减少,还有首先登上米脂城垣,等等诸般贡献,那也应该分到一块富庶之区,但这可到好,弄了个连点油星都没有的西城,还乐得捡了个宝贝一样,真是的。
难道过天星就没和他吕世说这绥靖之意?这个莽汉真的让人又气又恨。
现在真的后悔,当初自己为不愿见到那帮子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没有参加会议,这要是自己在,说不得就要与那不沾泥老贼动了刀子,敢欺负我们无人不成。
就这样骑在马上带着一帮兄弟,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之上,看着黑漆漆的米脂,心中不由一阵暗叹。
现在是一片和平,但是这黑暗之中又有多少龌龊的事情发生?那些百姓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一天,好像大难过去,但真正的大难即将来临却不自知。可怜了傻兄弟的一厢情愿,可怜了那些大家巨贾。
赵大海在这里替人可怜,但却不知道自己正被所有的人算计,每个人都想绑了他要挟吕世。
赵大海没精打采的巡哨到了南城与西城交界,再有一会,自己就放弃了这没有意义的巡哨,带着兄弟们找个好的舒服所在,到头睡觉,哪里还有必要管着你生我死?自己走到了这步也是气闷的很。
正在这时候,黑暗里突然跑出几个黑影,直接拦住了他的马头。这突然的变故可把赵大海吓了一跳,难道是那些不开眼的杆子竟然要对自己下手?当时抽枪在手全身戒备,几个亲随也立刻打马上前,围住赵大海,各挺刀枪,全神戒备以防不测。
“什么人,不知道现在宵禁吗?还敢在这个时候走动,竟敢于违背卧牛山军规将令,难道不要命了吗?”赵大海对着那几个突然出现的黑影大声喝问。
那几个人被赵大海一喝,立刻跪下,高举双手声音颤抖道:“赵大人末动手,赵大人救命啊,赵大人。”说罢几个人就在大街上给赵大海连连磕头,把个头竟然磕得邦邦山响。
赵大海一愣,现在自己逢人便被叫一声大王,被尊称大人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这一叫倒叫自己感觉亲切起来。
当下放松了戒备,收了花枪,低声问道:“什么人,找我救的什么命。”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人连连再次磕头道:“赵大人,我等是这米脂城里士绅商人家的仆从管事,特意在这里等着赵大人过来。求赵大人给我等一个孝敬的机会,同时也请赵大人救我等一命。”
一听是士绅富户,,赵大海就一精神,好了,来好事了。
压住心中的欢喜,当时低声道:“什么事情?快说,别耽误了你家大人正事。”
一个好像是年长的老者战战兢兢地爬前半步低声下气的道:“小老儿是前面德义楼的大堂掌柜,赵大人,这里风大路冷,实在不是说话之地,小的主人在意雅致之地备下薄酒,还请大人赏光。”
赵大海的亲兵马上一起戒备起来,去你处贼窝,别是这些家伙要害了自己主将吧。
但赵大海却不这么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整个县城都在杆子手中,就是借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加害自己,更何况那德义楼本是这米脂最大的酒楼,装潢华丽考究,饭菜香甜可口,那里特制的佳酿,独门的特色羊汤,更是这陕北大地一绝,在没有比这更鲜美的吃食,在这凄风苦雨中,如果有这样的去处,真是神仙享受啊。
再看这些人卑躬屈膝的冒着宵禁杀头的危险前来,不过是想寻自己讨个人情,避免天明那场灾祸,他们巴结自己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害自己?更何况这略备薄酒等待赏光,那都是官场上的一个几乎是暗语了,那就是在薄酒之后有大把的孝敬了,既然被那个傻兄弟放弃了大把的绥靖收获,说不得就可以在这里捞回老本。
最主要的是,自己为官这些年,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尽是自己略备薄酒给上官了,这回也轮到自己被人家略备薄酒,那真有点改天换地的心情。更何况自己巡营大半夜,也是酒虫乱舞,正是该喝喝解馋。
于是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不要多心,都是父老抬爱,我们就吃了他一顿酒也无妨。”然后对着身后一百五十多浩浩荡荡的兄弟吩咐道:”现在一小队为伍,就在德义楼前集合,大家不要呼喊吵闹。”一转身对着那几个站在街口无风发抖的人道:“我的兄弟多,还请你们掌柜的破费,做了你的拿手羊汤泡馍招呼些如何?”
那几个人闻听赵大海愿意随同几人前往,那真的如见到天神菩萨降临,哪里还有不肯,嘴里连声答应。
卧牛山的兄弟一见,当时大乐,辛苦这大半夜,既然当家的都这么说,大家更是乐得蹭顿酒肉,于是大家舍了巡逻之事,一起被那些人带领着直接赶奔紧邻城南的德义楼酒楼。
也是前后脚是时候,不沾泥和一只虎来人都来大街之上紧张找寻赵大海,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赵大海半点踪影?
来到原本米脂最大的酒楼,赵大海吩咐兄弟们下马,就在黑影暗处做了谨慎防备,吩咐不得喧哗吵闹,然后下马,用马鞭习惯性敲打了下自己的身上尘土,带着两个最是彪悍的亲信,大步进了酒楼。
那酒楼外面漆黑,却原来早就把门板窗户档的严严实实,没有半点灯光透出,但一进酒楼,当时把赵大海吓了一大跳。
只见酒楼里已经挤挤挨挨的满是人头,一个个都是现在米脂的士绅富商,有自己认识的,有自己不认识的,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没人敢有一点大声,一些孩子想要哭闹,立刻就被抱着的大人紧紧的捂住口鼻,生怕发出半个声响。
这些人原先赵大海见了,都要远远的磕头打招呼的,虽然当时赵大海也算个官,但是一个驿丞,实在连一个好买卖家的账房都不如。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赵大海脚步刚刚踏进门,那些士绅富豪,立刻如见佛主般,呼啦啦跪倒一地,压着嗓子口中连连求赵大海救命。
赵大海当时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寻那往日给自己气受的家伙出出气,但是赵大海也是个直性子,义气之人,见所有人等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就等着赵大海的一句话救命,也就哈哈一笑不为己甚了。
大堂里就一张桌子,桌子上早就摞摞大满的摆了不知道多少三珍海味,一把大椅子就孤零零的在呢。
赵大海也明白,也不客气,把马鞭往那桌子上一丢,就大马金刀的在那坐了,其他跟随的兄弟一个个手按刀柄站在身后,摆足了架势,但一个个却都是眼睛盯着那桌子上的酒菜没一个动下眼珠,想来现在真要是有人拿刀来,那就是一刀一个不费半点力气。
赵大海刚刚坐定,立刻两个胖的没了人形的家伙就上来,一个倒酒,一个布菜。
这两个可是这米脂真正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便是这商会会长,家里开着当铺盐业,一个是当地有名的士绅,儿子现在还是南方一个省的大官,在这一地那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平时那赵大海即便是想巴结给人家倒酒,那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被那县令忽悠,没能逃出城外,被陷在了城内,这一下可是要了老命,杆子最恨的就是他们这些富人,同时也最眼红的就是他们的万贯家私。
也曾经想走动不沾泥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各个杆子那里都是戒备森严,根本不能求见,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一场灭门的杀戮就要开始,大家就一起想起这个曾经是官身的赵大海,希望能在他的身上寻得庇护。
于是大家就纷纷携带家小,丢弃了所有物件,只带着有限的细软,带着亲近的子女妻儿,重金贿赂了把手各地的杆子小喽罗,栖栖遑遑的赶奔这个与西城来接之处,请赵大海来保护个人安危。
赵大海大大方方的等那两个代表说完了客气话,一样脖子把酒干掉,然后直奔主题道:“虚的也不要说,咱们往日的过节也不要提,我赵大海还是有这个担待,那就捞干的吧。”
那士绅首领也放下往日身段,时间紧迫也就丢弃了阿谀,奴颜婢膝的恳请道:“大人曾为一方父母,我等也是知道大人被逼无奈才搀和了这些事情,现在米脂城破,我们这些幸存的百姓,还请大人看顾啊。”
他这一说,楼上楼下近百人,一起跪下,把头磕得棒棒山响,一起恳请赵大海看在往日一脉之上救了大家性命。
赵大海心中得意,于是故意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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