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泥没有等到大黑子那里的好消息,等来的却是想利用对方贪婪设下的陷阱,反被猎物拆穿的沮丧,于是,一切的解决方法就只能寄希望于厮杀武力。
一只虎也彻底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沾泥根本就是一个老狐狸,跟老狐狸对阵,幻想着用侥幸取得自己想要的,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现在就是要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远远的城里喊杀声起的时候,一切只有血和拳头刀枪才能真正能解决。
于是一只虎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蹭下子跳到一张八仙桌之上,对着身边那些仰着脸神情由惶恐犹豫,到现在在这冲天的喊杀声中变得坚毅起来的兄弟们,大喊一声:“兄弟们,收起你的侥幸,生存下去,不是侥幸就能做到的,这帮胥吏不让,这官府不让,这心怀叵测的原先袍泽不让,就连着贼老天都不让,现在,想在这个混黑的天下活下去,并且能活的精彩起来,那只有靠我们自己,靠我们的拳头,我们手中的刀枪,顶住这波,胜利就是我们的,不但我们能活下去,而且能活的轰轰烈烈,此战之后,我们将无比强大,这一战,大家都双份金银,无穷的富贵,杀--。”
近万被这次不沾泥压抑欺负,而变得万众一心的兄弟,在一只虎极具煽动的宣讲里,一起迸发出歇斯底里的,压抑已久的高呼:“杀--”
一只虎心中有野心,但的确不是那种盲目自大的家伙,也是有一定水平的,战事既起,一只虎展现了他的大将才能,调动起手下和盟友那是井井有条。
连通西面城区的街道入口被一只虎安排分别防守,几个盟军各守一面,而直接面对不沾泥主力的方向,由自己一力承担下来,这一分派,更让坐在同一条船上的盟友大是心折,人心不患多少,而患不公,现在的一只虎主动承担起主要厮杀正面,怎么不让这些西北汉子心折,于是一个个都挽起袖子来,信誓旦旦的要与一只虎同舟共济,打败不沾泥那个老东西,共富贵。
现在的一只虎盟军可不同于先前的盟军,先前的盟军都是各揣心腹是,打酱油的居多,现在被不沾泥逼上了绝路,大家已经在外部的压力下,已经有了同仇敌忾之心,没有人在保存实力,没有人不奋力厮杀。
“我也不与大家再发什么盟誓,盟誓在这个时候都是个屁,现在是生死关头,只有死战,没有别的退路办法。”
大家一起点头,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不是空洞的盟誓所能约束的了,大家必须抱团才能战胜不沾泥。
“记住。”一只虎一只脚踩在一个凳子上,语气恶狠的道:“这次是我们的生死存亡一战,容不得半点马虎懈怠,也容不得任何人保存实力,偷懒耍滑,现在大家已经坐在了一条船上,想下也下不来了,只有咬牙坚持,这次,我们给不沾泥那个老东西来个疲兵计,堵住街垒,用少部分兵马与不沾泥死磕,慢慢的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大家一起点头称是。
“大家一定记住,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后退半分。”
“一只虎兄弟,不要你说,到了这个时候,唯死战罢了。”一枝花也不再不急不缓了,也咬牙切齿的道。
独狼突然抽出腰间长刀,狠狠的剁到了桌子上:“那个敢后退半步,杀不杀不沾泥我不管,我肯定看杀了他个犊子。”
一只虎点头道:“对,谁要是顶不住撤退,大家一定要在死前杀了他为大家报仇。”
所有的人一起郑重点头。
“但是一定记住,没我的命令,也一定不要出击,耗,就在这里跟不沾泥耗上了,耗到他筋疲力尽,耗到我们裹挟的青壮上战场为止。”这时候一只虎把脚拿下来,把身子站的和标枪一样挺拔,长出口气道:“我们战吧,我对未来的胜利充满信心。”
其余的四人也与一只虎一样,挺直了身形,坚定的道:“我们对胜利充满信心。让我们一起战斗吧。”
突兀的喊杀,这突然爆发的大喊杀,远远穿过黑沉沉的天空,滚滚传便整个米脂县城,将远离战场,神经已经绷得紧紧的盖叫天和下山虎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互相紧了紧手中的战刀,趴在街垒之上往外紧张的观察。
就在不久前,不沾泥的大军如潮水般从自己的前面奔腾而去,看来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了,自己两人汇合做壁上观,但就不知道这壁上观能观多久。
不沾泥与一只虎大军的喊杀声也传到了城外。
吕世被这一阵喊杀彻底的打掉了侥幸,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冷到了头顶,冷到全身就好像冻住了相仿。
完了,一场火拼,一场曾经的袍泽互相的血拼,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吕世好半天才在这阵阵喊杀声中回转了灵魂,跺脚顿足大声喊道:“难道这些人的脑袋都是猪脑袋吗?这个时候火并,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难道那些银钱就真的需要兄弟们的血肉和无数父老的性命来换吗?这官府胥吏不要我们活,这朝廷豪强也不要我们活,这贼老天也降下灾难不让我们活,难道你们自己也互相不要人活吗?那些可都是自己的袍泽,可都是一样的出身,一样的苦难,一样被逼无路的兄弟乡亲啊--”喊道后来都已经声嘶力竭,热泪滚滚。
难道那些钱粮真的就可以让这些人不顾一切?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一战下来,他们还能不能有机会花那银钱?”喊道后来都已经声嘶力竭,热泪滚滚。
没人去安慰吕世,没有人去阻止已经接近崩溃的吕世,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的无奈,看着他的怜悯,看着他的不甘。
春兰不忍,含着热泪想上前规劝,三叔一把拉住,轻轻的摇头:“让他发泄吧,一个不到二十,心无城府的孩子,所受的压力实在太大,只有发泄出来才不会被憋病,才能真正的看清这事事险恶艰难,才能知道,他现在所面对的只不过是他未来面对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乃至更小。”
“叫城,快叫城。”吕世突然跳起,在城下跳脚大叫。
城上的杆子也被这阵城内的喊杀声惊得面无人色,但是无论如何就是不开城,任由吕世在城下喊叫,喊叫的声嘶力竭,喊叫的声音沙哑。
就连他们的大小姐春兰运用了一切招数也坚决不开。
现在的春兰已经是五内俱焚,自己的哥哥跟人家在城里大战,自己却被挡在了局外,哪能不心急?这时候只能抱着吕世的胳膊一个劲的哀求:“先生,四哥,快想想办法啊,快进城调节两家啊。”
吕世听着城内越来越高的喊杀,越来越响的惨叫,已经气馁,无力的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一言不发。
调节?现在吕世已经没那个心思了,再说了,现在这样,似乎人家双方也都不希望自己调节,天作孽由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就让这帮不知道好歹,被贪欲迷失了自己的东西去拼吧。
正在大家焦急但无计可施的时候,城墙之上喊杀声起。
就在城墙之上,从城南的方向滚滚而来近千杆子的长龙,一个个血红着眼睛,狰狞着面容,挥舞着简陋的刀枪棍棒,沿着城墙,想要推倒界堡,呐喊着杀向西城。
界堡,古代两城之间转角修筑的堡垒,这是古代修城时候,为防止一面城墙失守,敌人沿着城墙攻击另一面城墙所修的分割堡垒,一般也如城门上的敌楼一般,但内部却以巨门大木相隔,一旦敌人占据一面城墙,这时候没有失守的城墙守卫者,就可以关闭这个厚重的大门,将两面城墙隔开。
这时候来攻的是不沾泥的杆子,想来是要占领西城墙,将一只虎的退路堵死,来个瓮中捉鳖。
但西城一只虎也是早就准备,哪里让他得逞?就在昨天夜里,悄悄的加强了西城防范,增加了人手实力,一来为防备不沾泥的进攻,其实也想沿着城墙攻击南城,给不沾泥也来个瓮中捉鳖。
双方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两方就在界堡相会交锋,谁也不想关闭界堡大门,都想在这里杀进对方的领地,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兄弟相煎就在那不大的城墙地方展开。
喊杀声,刀枪的碰撞声,弓箭往来的呼啸声,杆子垂死的惨叫声就在那段地方轰然而起。
双方同样的出身装扮,就那样杀在一起,分不清敌我就那么决死厮杀,区分的方式就是杀了你对面,面向你的人,不管他是曾经的袍泽还是现在的兄弟,你不能转身,一旦你转身,不但你要承受后背的刀枪,还要承受你面对的人的刀枪,不要一呼吸间,你就会立刻变成一团肉酱。
地方就那么大,拼杀的就是那么多人,不断的有人被砍到,被无数大脚踩踏成肉饼,或者哀嚎着被挤下高高的城墙,摔落在城下,鲜血再次染红了血迹还没干的米脂城墙。
只不过上次染红浸透的是敌我的鲜血,但是这次确是自己袍泽的热血。
吕世看着这惨烈的杀戮战场,却无能为力,但是自己却不能在城外做壁上观,因为,最要命的因为是,赵大海和一百五十个兄弟还在城里。
赵大海和那一百五十兄弟在城里几万混乱厮杀的大军里,那就是一片树叶,转眼就会被狂风巨浪撕得粉碎。
他们,自己必须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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