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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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路途

“喂！都准备好了吗？！”高山友次朝身后的马队喊道，足轻众们急急忙忙地再次检查了各个车上的东西。

“鱼干四百尾，米酒二十坛，铁炮六十条……”十兵卫捧着清单，一一核对，“铁炮而不是手炮吗？……”十兵卫若有所思，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箱子，“这个是……”他仔细地翻阅清单，但是无论他看得多么仔细，都没法找到这个箱子的记录，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箱子随即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十兵卫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箱子里装的是形形色色的刀具，用塞子封好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他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

“那是刚才追加的东西。”身后传来广桥粗犷的声音，“你是最近刚到民科的……”

“在下是明智十兵卫。”十兵卫恭敬的行礼。

“噢，我听说过你。”广桥径直上前，粗大的手按住了十兵卫的肩膀，“民科的大师匠大谷大人经常提到你，虽然年纪轻轻，却有治世之才。”

“哪里哪里，是大师匠谬赞了。”

广桥已经走到那个箱子前，仔细的检查起来，“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啊，是，我会努力的。”十兵卫瞟了眼广桥手上拿的东西，“这个，从来没见过呢。”

“嗯？你对医科也有研究吗？”

“啊，不是，只是偶尔去送几次材料……”十兵卫有些尴尬。

“这是前天刚刚托人做好的东西，还有这些也是。”

“诶……真是不得了啊，这些都是……”

“这些都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打造出来的。”广桥的眼神里出现金光闪闪的东西，就像是僧侣对于神佛那种崇拜的眼神，“十兵卫，你为什么要追随殿下呢，听说你在美浓就是个地头吧？”

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十兵卫，“我周游列国，希望能够找到结束乱世之法，在今桥我却直接看到了盛世。”

“是吗？”只是很随意的一声回复。

“那广桥大人呢？广桥大人为什么要跟随殿下来到这里呢？”

广桥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不经意间浮现笑容，“那可是神啊。”

十兵卫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怎么，你们都没发现吗？”广桥转过身来，向后撑在箱子上的健硕手臂，让袖子显露出线条，“想想我们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吧，那位大人，五岁的时候就在南蛮医上远远超过我了。”

“五岁？！怎么做到的……”

“神所能做到的事，我们这些凡人说不定拼尽一生也无法完成。”广桥瞥了瞥身后的箱子，“只要能够接近一些，就已经足够了……”

“要准备出发了啊！”几名足轻组头已经穿好了简易的护具，走到自己的位置，远处的高山友次看向一边的雪子，在取得同意后也再次调转马头，“出发！”

锣声响起，庞大的队伍缓慢的行进起来。

“总兵一千？！”家臣震惊的吼叫声传出和室，声音甚至超过屋外奔流不息的小瀑布。

“没错，队伍里还有武田家少主所率领的亲兵五百人以及雪斋大师的御僧众。”一名忍者朝正坐在和室里的众人汇报。

“这可比本家的兵力都要多呀！”

菊忍看向身旁的甾山，“看来很是生气呀，可是为什么要突然订婚呢？”

“这是义元公在催促家主大人。要么就这样让雪姬与武田订婚，失去继承人的竞争权力。要么就……宣布雪姬为清水家的下一任家督。”

“这样不就触怒义元公了吗？”

“只要宣布自己隐退，这早就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了。”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家臣中有人问道。

“先不要着急，菊忍大人，你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吗？”

菊忍面露囧色，“不，还没有。”

甾山也皱起了眉头，“木下大人，能用武田军的文书材料不全为由，拖缓雪姬的速度吗？”

“可是……按照习俗…迎亲队是不能……”木下瞥了一眼甾山，对方正用瘆人的眼神瞪着他，“啊……是……我明白了。”

“家主大人是怎么想的呢，真的不会把家督的继承人之位交给雪姬吗？！”

“现在的继承人仍然是少主殿下，还希望各位大人不要忘了。”

菊忍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盯着甾山的眼睛。可那双浑浊的眼球里，早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秋天的寒风已经顺着海岸线吹了过来，雪子的部队行进在山间的大路上，山里的水汽让体感温度变得更低。雪子穿着红色的花碎棉内衬，外面还是黑色的清水家甲胄。虽然没有戴上兜鍪，但是那高高的发髻能让队伍的最尾端都清清楚楚的看到。

队伍的前端是赤红的一片，最前端的是武田家引以为傲的骑兵。赤队的盔甲在太阳的照耀下把整个山间都照的血红。一队快马从队伍的中部飞快的奔驰而过，眼看着就要超越队伍。为首的武士随着马匹上下震动着身子，右手紧握的马鞭时不时的挥动着。

那把紫色剑鞘的长剑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比例失调，他的马在快要和雪子平行时放慢了速度，终于，两个人的侧脸汇集在了一条线上。义信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

“谢谢你过来接我。”雪子的身子随着前进的马而左右晃动着。

义信仍然没有说话，他假装很努力的操控着**的烈马，没有功夫抬头，但是那游刃有余且步态平稳的马姿，却让他混乱如麻的内心暴露无遗。

“我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义信殿下。”雪子瞥了一眼义信腰间的长刀，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义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就强行压抑了下去，“我弟弟是个很好的孩子。”

“谋反是行不通的。”义信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一样猛地抬起头，他发现雪子也在看着他，“现在的你是斗不过你父亲的。”

义信握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很在意你。”

“我也有我在意的人们。”

“那这些人当中，有我吗？”

“是。”雪子干脆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听到答复，义信侧头看去。一股迎面而来带着枫叶气息的寒风穿过二人之间，雪子的鬓发随风而起，马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晰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就像一幅油画定格在了义信的脑海里。

“谢谢，”义信回过头去，“雪子殿下。”

“我不会嫁给你弟弟的。”当说完这句话时，义信终于才有了被吓到的反应，“我也不会要求别人嫁给谁。”

“是吗？”骑在马上的义信露出笑容，尽管自己拼命控制，但是这种喜悦感还是硬生生的充斥着脸颊的肌肉，知道自己憋笑是怎样的一种丑态的义信连忙寻找着下一个话题，“那么雪子殿下这次回去，是打算用武力……”

“不，那样太无趣了。”

“那……”

“义信，谋反不是你该走的路，”雪子面无表情，眼神如同那天夜里一般冷酷，“别再走错了。”

“再？………”刚想再问什么，那红色的身影已经远去。

上泉志忠扛着黑色的雫旗走在队伍的最前排，本来他和组里的另外九人是不用参加这次的出阵的，但是在自己岳父大谷宽城的强烈要求下，以及他本人对于功名的渴望，他主动参加了。身为小小的足轻组头已经四个年头，虽然有些剿灭山贼的任务，他也都完成的相当出色，可总是得不到提升。上泉家本是今桥的豪族之一，只不过在三河长达百年的战争岁月里，身为三河武士的上泉家一族也在战争中衰落下去。

一身肌肉的上泉志忠，让穿在身上的护具显得特别的小。他握紧腰间的短剑，像这样的护送主君定亲的任务，怎么可能会有高升的机会？志忠已经像这样愤愤了一路。

“组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出来的？”

又来了，志忠心里想，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手下这样抱怨了。

“别说了，右八，组头出来的时候就说了。”一个身材比志忠瘦一些，但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也相对壮硕的足轻阻止道，“如果真的三年不打仗，我的手都要生疏了。”

“你就那么喜欢打仗吗？”身材瘦小的右八呛声。

“你就那么喜欢钱吗？”

“够了，是我决定带你们出来的，有什么牢骚就对我说吧。”志忠低沉着声音朝身后说着。

“组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右八的声音里有些愧疚，“我是说为什么我们不在今桥继续种地呢？马上就是秋收，收成也一定……”

“右八，你想当一辈子足轻吗？”志忠自顾自的走着。

“组头，其实我更想老老实实种地而已。”

远处已经能够看到清水城碧绿色的天守阁，面前更是出现了第一个用简单的栅栏围起来的关卡。照理说，亲事的队伍是玩玩不能拦下来的，如果是本家，应当是连关卡都不设立的，眼前的异常让志忠警觉起来。

“在这种世道里，你能种几年的地？”壮汉继续鄙夷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