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途·A -One's way home-

“你相信奇迹吗？奇迹，有时可是命运的反义词啊。”

“即便如此，我也相信。”

她笑了。

“嗯呐，我也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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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是一场梦。

我记得梦里的女孩和我有过几句对话，可她到底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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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tor您好，对于梦境级联现象的研究，咱们最近有什么进展了吗？”

“啊，最近我们……”

我摘下了连着车座前小电视的耳机，连上了自己手机的耳机。

山和林飞快地向后倒退着，现在正是下午三点多，太阳刺眼得要命，隔着极速动车的玻璃都能感受到令人烦躁的热度。我就坐在这动车的窗边看着，我真希望所有的烦心事也一并随着这些山和树飘走，越远越好。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目前19岁。由于家庭原因，我跳过两次级。还有一年，我就要从我现在就读的江桐大学毕业。

现在正是我们这些本科准毕业生最痛苦的时候——保研保到本校，跟着我现在的本科生导师接着干？还是考出去？考出去又考到哪里？

我的本科生导师又催我干活了，我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工具人吗？真是烦啊，我完全不想理他。

想来，我每天就是在教室和计算实验室来回跑，对自己的未来规划一片空白。只有在这种情绪波动特别激烈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自己日复一日的麻木是如此可笑而可悲。

然而我烦的事情，又何止于此？哎，算了，不想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却也舍不得放空自己。

可能我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吧，我在手机里存着很多照片，并把它们其中的一部分进行分类。听着音乐，偶尔翻出来看一下它们，有时能勾起我的回忆，或者说，它们能让我体会到我作为一个人的存在。

相册中的最后一张越靠后加进来，其显示位置就会越靠前。第一个相册集，是关于一个叫做夏景樱的女孩的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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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和她的相识，还真是奇怪——因为我们是通过游戏认识的。这些照片，也不过是游戏里的截图。

那款游戏叫《十字军之灵》，是款可共享式VR角色扮演类游戏。

【可共享式，是指可以多人共享一个玩家的视角。既能邀请游戏内玩家共享，也能通过让自己周围的人戴上VR眼镜后调整设置来实现共享。在2041年，这算不上技术的突破，却是一个概念性的突破】

游戏的VR眼镜与一般VR眼镜不同——它通过脑科学的新技术，很大程度实现了模拟人的五觉和痛觉。并且游戏内的行动，既可以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动作（动作模式）；也可以完全不移动身体，躺在床上、趴在桌上来实现（神经模式）。神经模式的出现是这款游戏大热至今的原因之一。

虽然有了巨大突破，但这款游戏的痛觉机制尚不完善，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这款游戏的痛觉系数被设置成了0.02。

【痛觉系数=游戏感受到的痛觉/游戏中的行为在现实中发生后感受到的痛觉，这里的痛觉用神经化学物质的释放量衡量】

这个世界的时间被设定在中世纪，看着普通的人族、华丽的神族、神秘的龙族、爱在游戏里爆粗口的兽族一起生活的场景，把这里说成是美好的异世界也不为过，毕竟这里比现实常常来得易于让人接受。

在这款游戏中，所操作人物的“脸”可以完全与现实生活中一致，或者稍作修改，亦或是完全不同，不管所选种族如何，游戏系统总会很好的将脸和形体很好地衔接上，加上任取的ID——

当然，敏感词除外。

这些东西，让许多人有了自己的第二张名片。

然而，不管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还是外人的评价，我都有理由相信自己的颜值，因此我对自己的“脸”没有修改，连我的ID都是我的真实名字——“Sueh·Temipe·Gram”（斯诃·缇米皮·格莱姆），种族也是很普通的人族剑士，可能这是因为我是一个古板的人吧。

《十字军之灵》可以记录和回放游戏过程中的影像，但关于我和她的相遇，即便不看这些影像，我也可以回忆起来。

我和她是在一个中等等级城镇——Rictain（瑞克瑞恩）城镇的集市上相遇的。那时我正买好了苹果，虽然游戏世界里的苹果味道和现实世界中来得不太一样（更像是苹果梨），但还是蛮好吃的。

“喂！她要干什么？！”

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低沉到刺耳的声音，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沿着那个牛头人的视线看去。

由于是对着太阳看去，因此我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那分明是一个发丝随风而展开和飘动的少女站在房顶上，正把自己的身子向前倾，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城镇居然还有这么高的建筑物。

出于本能，辅以人族的灵巧，我冲向少女的落点。

可是重力加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一些，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少女和我的背、我的肚子和大地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嘶——”虽然痛觉系数这么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脊柱都要断了。

“好奇怪的玩家……”

“跳楼吸引热度的方式都带到游戏里来了吗……”

“游戏里长得挺漂亮的，现实里可就不知道喽。”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当我想询问少女情况的时候，背上的压力却消失了，我转头发现少女正极力冲出围观的人群。我赶紧起身去追她。周围的议论声没有停止

我的视野周围红光在闪烁，没想到承受这么高的伤害还没死，看来等级真的太重要了。

人族是游戏中最灵巧的种族。看这身手，少女也应该是人族的。

集市两侧土黄色的建筑物前搭着售卖道具、装备、食品的棚子。这时正是暑假、白天十点多，熬了夜的人们起床玩游戏了，前来集市交易的人不少。

少女冲出围观的人群后，一个侧跳，立刻上了棚子。在上面不停冲刺（冲刺是一个技能）。一个个棚子的顶部凹了下去，棚子下的人连连发出不满的声音。就好像用手从左向右划响所有钢琴键。

而我虽然当时正穿着便装，但是腰间别着一把名为Galient（加里安）的剑。它拖慢了我的速度，我又没有少女那么好的跳跃力，只能在棚子之间狂奔。“让一下！让一下！”我高声叫喊着。除了保持向前的最大速度，我还要左右微移进行躲避，真是在角色扮演游戏中体会到了赛车游戏的乐趣。

终于到最后一个棚子了，不得不到地上和我一起跑了吧？前方又是一个分岔路口，少女直接跳向了右前方的路。我继续跟着她。

忽然，这里人变得少了起来。应该是因为这里不是游戏设定的交易区吧。

比较麻烦的是，这里还有不少岔路，从上向下看，估计会和树枝一样吧。但是我追起来感觉挺轻松的，大概是因为——

少女由浅粉渐变向浅紫的头发真的很显眼。

终于，我们穿出了城镇大门，来到了这座城镇外围的草地上，城镇的大门恍若一个屏障，它的里面还能看到一些玩家，而外面除了几对形态各异的鸟儿、绿色的草地和蓝色的天空以外，就没有什么了。似乎这片草地既不是魔物生成的地方，也不是能进行PK和交易的地方。

“好了，你想追到什么时候，现在我无处可去了。”在我发问之前，没想到少女先攻了。

“哈……你没事吧？”我跑的稍微有些累。

“正如你所见，我没事，谢谢你来当垫背。”

“这说法真残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是想测试自己的技能吗？可是你似乎不是能飞翔的种族。”

“与你无关，这牵扯到我的三次元生活。”少女真的很冷漠，都说了几句话了，连头也不回。

“按说在虚拟世界中过问他人的现实是不好的，但是我觉得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请告诉我，就算我给你解决不了，那也多一个人给你分担一下痛苦。”

“别随意揣测别人在想什么。更何况——这世界上，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就不可能有共通的悲伤。”

这话太伤人了。

“别说的这么黑暗啊……但是，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啦！”

少女没说话，也没回头。我刚想转身时，她却叫住了我。

“等一下。”

少女转了过来，神情虽然冷淡，但却不及想象中的那般。

她的黑瞳很漂亮，身高不算高，披着的褐色披风在微风中微微扬起。她穿着白色短袖衫和紫色短裙，胸前有褐色的丝带蝴蝶结。右臂上戴着白色的露指袖套。深紫色与白色相间的过膝袜之下是褐色的长靴。即使通过这样的装扮，我还是不能推定她的职业，不过我猜测她可能是魔法使。

“刚才起身的时候，我记得你是不是买了一纸袋苹果？我回头赔给你，我要下线了，现在买来不及了，你先加一下我好友。”

我本来想回答不用的，可我发现少女已经在找好友申请的界面，但是似乎不大熟练。

她愣了一下，又问我：

“那个……你的ID是什么？”

这个言语犀利的少女居然开始犹豫了。

“你输入Sueh，S U E H，第一个就是我。”

“Te……Temipe这个？这名字真奇怪。”

“奇怪吗？但这就是我真实的名字。”

“真实的名字？这样啊，看来我和你还有一点像，我的ID也是我三次元中的名字。发完邀请了。”

我也打开好友确认界面。“夏景樱，这名字很好听啊。”

“啊，谢谢。”

她微微低了头。

“嗯……你很少交朋友吗？你刚刚似乎操作的很不熟练啊。”我问她。

“我不是说了吗？与你无关，少过问我三次元的事情。”

“好，按你的说法，我问的是二次元中的朋友。”

“没有，行了吧？”

她不耐烦地答道。

看着我好友列表多出来的一个人，我只是微笑。

“刚才都说了我要下线了，那我走了，下次再见。以后你叫我夏就好。”

她好像在微笑，是不是我的错觉？

“嗯好的，再见，夏。”

夏熟练地打开设置界面离开了游戏，人物消失的光片特效在我眼前绽放着。

她还真是难以亲近，总感觉有些唯我独尊了。作为“恩人”（虽然不知道在她那里称不称得上），我居然只获得了一个称姓的特权。

我想，她身上可能有一些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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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的手机里随机切到了《Ricrain Town》这首歌，这首歌的曲调比较欢快，又有些生活的哀伤，能充分感受得到中世纪生活的朴实气息。它是我和夏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瑞克瑞恩城镇所用的BGM。我收藏的歌单有几千首，这时候恰好就听到了这首。

这，或许也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吧。

我打开下一个相册，最后一张照片已经是一年前的了。

那是我妹妹——Asoa（艾瑟娅）的相册。

我心头一紧，一年以来，我从没敢点开过这个相册，我生怕我的泪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叮……叮……叮……咚……车站到达的铃声响了。

“江桐酒业冠名的品牌列车提醒您，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终点站——江桐站。请旅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再见，期待下次与您的再会。”

不多想了，晚上还要和瑟娅见面。

从火车站到家的地铁几乎全是地上段，车内刺眼的灯光和车外黯淡的星光形成了强烈反差，让人看了很是难受。

“如果，能再带瑟娅坐一次地铁就好了。”

换乘，再出发，一共14站，终于到了家门口的地铁站。

我带着一路的疲劳与难以言表的失意，我刷脸进了自己院子。

狗叫，让人更烦了。

我快到房门口时，能隐隐约约听到父母两人在说着什么。

但当我进去的时候，父母却停止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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