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活着的决心

“说实话，我也有点想成为冒险者呢……”

墨银空灵悦耳的嗓音突然传入索森等人的耳朵里，令他们一惊。

原来她还不是冒险者吗？

“啥？”

“什么？”

“我说我也想成为冒险者。”墨银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雷得索森，多里埃，莉雅，艾尔都是外焦里嫩。墨银还不是冒险者。

“原来你还不是冒险者吗？”索森，多里埃，艾尔异口同声，甚至惊动了休息区里的其他冒险者，他们纷纷把注意力转到这边来。

莉雅则是一脸看制杖的表情看着三个男人，这么小的女孩子还失忆了，如果真是冒险者的话才奇怪吧！

索森此刻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森林里刚遇见的时候，他们以为墨银是个贵族小姐。但她后来展现出来的魔法让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墨银是其他地方过来的强大独行冒险者，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她不便说出自己的情况，只能谎称失忆。

在索森的记忆里，如同墨银一般年少的冒险者并不多，但却不能说少。因为精灵族在一百五十岁成年礼之前都会是这样如同小孩子的容貌，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实力也是比索森强不少的。

“墨银是冒险者才奇怪吧？她甚至连徽章都不认得，徽章有什么用都不知道。”莉雅看着这三个傻男人，顿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三个傻瓜！

刚才回来的路上，索森和多里埃，艾尔三个人走在前面，没怎么关注后面的墨银和莉雅。自然是没有听到墨银和莉雅的那一番谈话的，而且索森也没兴趣去偷听两个女生谈话的。

所以他会这么认为。

多里埃的想法也是和索森差不多的，现在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索森。

艾尔神经比较大条，所以不是很惊讶，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想当冒险者这件事很奇怪吗？”墨银反口一问，不响但却甜美的嗓音传入索森一众人的耳朵里，也让周围正在休息或者讨论的冒险者听见了。

“小妹妹，这冒险者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一个正在闭目养神的灰衣老者此刻也是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墨银，然后语重深长的说道。

“为什么呀，老爷爷？”墨银转头看过去。

老者面容虽然苍老，但看起来依旧身体健朗。举手投足间有一股直刺人灵魂的锋芒，虽眉毛霜白，一双星目却是炯炯有神，散发着精光。

墨银当即想到了老当益壮这个词，这老人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老人站起身，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墨银身边。

“你为什么要当冒险者呀？”老人面目祥和的问道。

“为什么……要当……冒险者……”墨银陷入沉思。

为什么要当冒险者呢？

她也不知道。

兴许是前生的记忆令她觉得冒险者很有趣？

有，但并不是全部。

那是因为什么？保家卫国？

自己从那个法师塔里出来之后就是个黑户，国籍这东西她根本没有啊。

也不对，硬要说的话，前生也是有的。

但是自己这是在异世界啊，保卫个锤子啊。

是来看这异世界的绮丽风景的吗？

感觉也不太可能，如果要欣赏风景的话，自己当个吟游诗人就好了。、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

墨银苦恼起来。

是啊，自己有什么非当冒险者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好像就完全是觉得当冒险者很有趣而已。

她想起在法师塔的三年，自己不停的努力看书，不停的实验，都是以摆脱那个奇怪的炼金机械，从那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逃出去为目标的。

而从那里逃出来之后，自己好像就迷失方向了。所以才漫无目的的跟着索森等人来到了这里。

自己以前不应该是这样的，前生的自己明明是一个有着明确人生目标且会向着目标不息前进的人。

纵使自己能力并不如那些出色的人，性格上有点缺根筋，但也从未迷失自己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转生之后就这样陷入迷茫了？

墨银的头有点痛，她感到自己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她回神过来看向周围。

飘荡血红云霞的天空，太阳没有挂在上面，仿佛是被这如血一般的赤色吓得躲了起来。纵眼望去全是焦黑的泥土，似乎是灭世的神火将一切甚至自己都烧尽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味和浓重的血腥，墨银感到有些窒息。

这是哪儿？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的记忆，自己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

这是谁的记忆？

带着腥臭的劲风从身后袭来，墨银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转过身，一头巨大的通体漆黑的龙正倒在她身后，用半睁半闭的黄金竖瞳看着她，虚弱无比。

同族？

墨银走上前抚摸着黑龙头部残缺的鳞片，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缺损。

好惨，为什么……

一股无名的悲伤从身体各处涌向心口，堵塞在那里。眼泪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便已模糊双眼，从那玉脂一样的脸颊滑落，滴在黑龙紧闭的嘴边。

黑龙那半睁半闭的黄金竖瞳忽然睁开，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抚摸着它的女孩。

唉？我哭了？

墨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抹去眼泪。

这股莫名而来的悲伤是什么？

墨银看向眼前的黑龙，此刻黑龙也已睁开金色的眼睛，看着她。

是因为它么？

它……要死了？为什么？

地面忽然颤抖起来，黑龙颤抖着挪动到墨银的身侧，却沉重的倒下，黑红色的血肆意德从黑龙庞大的身体里涌出，浸入地面，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到墨银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它仍在留意着墨银。

黑龙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去挪动它那庞大的身体了。

它将尾巴弯过来，放在墨银的身后，那没有一枚完好鳞片的欣长脖颈弯过来靠在龙尾上，一侧的金瞳依旧死盯着墨银。漆黑而巨大的龙翼在墨银的头顶展开，好似遮天，即使这天已经残破无比，伤痕累累。

它这是在保护我？

蠢货！

你自己都要死了，还想着保护别人？

墨银不知道黑龙是谁，也无从得知。

仅仅能知道的只有……

它在保护自己，保护同族。

黑龙做完了这些，金色的眼睛又半睁半闭起来，沉重的出气，缓慢的进气。

鬼使神差间，墨银走到黑龙面前，伸出手感受着那破损的龙鳞。

它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墨银的手从黑龙的眼下抚摸到粗长的脖颈，她在这里停下，俯下身拥抱上去。

或许这样不能减轻你的痛苦……

对不起，我没办法救你……

所以，请让我拥抱你。

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混入黑红色的血液里消失。

女孩俯身拥抱着濒死的黑龙，而黑龙则是用尽最后的生命为女孩撑开保护伞。

风轻轻抚起女孩的银发和衣裙，也轻轻拂过黑龙满是伤痕的身体，送去最后的哀悼。

黑龙气息断绝的最后一刻，墨银感受到一种古老晦涩深奥又无法言说的意念。那意念里带着无尽的骄傲，狂气，宛如帝王。

那股意念在墨银脑海里，灵魂里化成了她所能理解的三个字。

活下去。

幻境陡然消散，墨银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老者此刻脸色有点难看，因为身旁的小姑娘在他问出为什么要当冒险者这句话后，竟然哭了起来。

他感觉到如果这事处理不好的话，他一世英名就要毁了，只得落一个欺负小姑娘的骂名。但这小姑娘不管自己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倒是周围看着这里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而老者的脸也越来越黑。

莉雅叫了几声墨银没有得到回应，心想这孩子突然间怎么了。看她一声不吭哭得越来越伤心。只得问旁边的女性冒险者借了块手帕，坐在墨银身边擦掉她止不住的泪水。

索森也是认得这个老者，是南部地区有名的剑圣索德尔老爷子，为人正直仗义，就是有点孤僻，不息交友。他是不可能做出欺负小辈这种事情，况且他也看见了，墨银陷入沉思之后突然就开始流泪了。

这让索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解决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多里埃的情况和索森差不多。

艾尔有点生气，但并非不明事理。这老头就是走过来问了个问题，墨银就开始流眼泪了，这能怪他么？

所以气氛就这么僵住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围观的人不明所以，妄自猜测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坐如针毡。

“不好意思……”墨银的声音依旧清脆，但似乎蕴含了溢满的悲伤，“我失态了。”

“墨银……”莉雅担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谢谢，莉雅姐姐，不过我没事，刚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墨银感受到周围古怪的气氛和不怀好意的目光，抬起头看向黑着脸的老者，脸上泪痕晶莹。

“对不起，老爷爷，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然后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当冒险者的理由。”

曾今的记忆和黑龙的意志悄然划过墨银的心间，她明白了自己当冒险者的理由。

“我做冒险者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不留怨悔的活下去。”

此刻她无比坚定，执着化成执念。

因为经历过失去，所以懂得珍惜。

因为经历过死亡，所以墨银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使她是纯血龙族。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也激荡在很多人心间。

“所以谢谢你，老爷爷，帮我找回了我的目标。”墨银站起来对着老者鞠了一躬。

墨银转过身向着前台走去，娇小的背影透着坚决，似乎背负着一切。所有人看着墨银的背影，似乎是在思索她的话。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注册冒险者身份的时间啊……”

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句。

那一刹，时间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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