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贴心男友

“……摆摊卖热狗的外科医师。他们都说在喀布尔就认识爸爸了，而他们谈起他的时候都很敬重。他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影响他们的生活。那些男人都说我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父亲真幸运。天气晴朗了好几天，但星期天早晨，我刚把脚伸出床外的时候，听到雨水沿窗户滴落的声音。阿富汗运气，我想，暗暗发笑。索拉雅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做完早祷——我不用再求助从清真寺得来的祷告手册了，祷词熟极而流，毫不费劲。”

安德鲁刷刷刷快速地均匀地挪动着手腕和手臂，一行行字迹在他的笔下显现出来。

直到最后一句话完成，他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快要磨平的蘸水笔，把树枝模样的笔插回笔筒，将手交叉着举过头顶，背顶在椅背上朝后弯曲。他浑身发出炒豆似的噼里啪啦来。

“我得把拳重新捡起来练了，这身体好不靠谱啊，那个所谓的祝福完全就是个高转化效率的加强版体质强化法术嘛……”

安德鲁絮絮叨叨地抱怨。贝莉觉得他又变得更加弱智了，没错。但是实际上不仅是弱智时候更加弱智，清醒时候也更加清醒了。安德鲁也不清楚脑内的变化，但是现在“穿越者”的灵魂暂时占了上风，“巫妖”灵魂碎片的影响断断续续，“圣光”灵魂却完全消沉下去了。

单一种类的灵魂碎片占了多数，反而让思路更加顺畅了。这个道理很好理解，便是那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三种思维陆续接手一个念头，落到执行的时候已经不知被扭曲成什么样子了。

他真正失去的……是“远见”。目前灵魂的混乱状态让他没有思考未来和过去的能力。他下意识地、也是唯一能够做到，而且做得顺利的，便是处理眼前的事情。比如如他所愿，他现在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把自己记得的作品尽量打掉这个世界来。

活在当下，他很开心。

“远见”，有时没有什么意义。人的未来是不可预料的，再怎么推测怎么规划，也抵挡不住现实一个小小的玩笑一个巧合。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但是“远见”的能力又是那么的重要。就算人类一思考，上帝便发笑；就算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安德鲁失去了这个优势。安德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安德鲁没有选择的权利……活在当下，开心地活在当下。

做了一套伸展运动，安德鲁小心翼翼把桌子上写好的书稿一一按顺序重叠起来。精灵族秘制的纸张颇有一种花笺的感觉，带着一股淡淡的植物的香气，纸上留存的淡淡纹路也好似一幅微缩的写意古画。最重要的，这种纸张吸墨效果很好，不扩散，而且不会浸出墨迹。安德鲁刚刚写好就胆敢把它们叠起来，并不担心墨迹会到处沾染。

“完结一本！今天展示一下厨艺庆祝一下！”安德鲁摩拳擦掌。“算算贝莉回来的时间……”

……

“一！搭箭！”伊娜一边说，一边演示。

贝莉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从箭壶中摸出一只箭搭上。这箭矢质量颇重，摸起来致密冰凉如铁，但是断口却有一点可以看出木茬子，不会就是那棵铁木吧……

“二！张弓！”伊娜看上去细小的胳膊腿儿充满了力量，轻易拉开了她的短弓。牙缝里传出第三声命令来：“射击！”

弓如霹雳弦惊！短弓一振，箭矢已经传林而去。贝莉紧随其后，张弓射箭，锐意不可当！

“嗦！”

箭矢紧随其后，贝莉瞳孔一缩——箭矢前方忽然跃出一个人！

那人正在林间飞跃，忽然移动到了箭矢的轨迹上。是多林！

多林抬头瞥见，以让贝莉眼花的速度取下弓矢抬手便射。箭矢速度太快，贝莉看不清过程，却看到了结果——自己那一箭忽然在空中一颤，偏转了方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多林一跃而起，竟然将那箭矢抓在了手中。

他移动过来。

“贝莉，伊娜，你们还在练习？真够勤快的。”多林打了个招呼。

“咕！”贝莉抬起头，看见咕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在空中盘旋。咕咕不甘示弱，叫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多林也抬起头，笑着说：“就是这小家伙。忽然硬要把我拉过来。”他看向贝莉：“我们精灵能够读懂动物的语言——但是实际上，动物并没有‘语言’。我们读懂的是它们声音中的‘情感’。咕咕非要带我来找你，我实在不懂它的想法。就看你了。”

“咕咕？”贝莉干脆找了一棵看起来比较倾斜的树，顺着树干手脚并用爬上树顶。咕咕自然地停在了贝莉身边的树干上。“你找我？”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一连串叫唤。

“生日……生日？”贝莉一听，不由笑了。

她哪里来的生日？更没听说过生日还需要庆祝的。生日，不过是计算年纪的日子罢了。只有奢靡的贵族才会借此机会又大办宴席在一起鬼混。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胡乱摆头，似乎不满贝莉的说法。它这一摆头，整个枝干都在颤抖，险些把贝莉摇下树去。贝莉赶忙抓紧它的羽毛。咕咕也停住摇晃，用翅膀护住贝莉。贝莉靠在咕咕身上，笑呵呵地说着话。

“安德鲁说的？他说的你也信啊。我的生日……”

“咕咕咕。”

“‘新生日’……重获新生的日子吗。”贝莉一怔。是……今天吗？

不……自己重获新生，又是什么时候的事算是重获新生呢？

被泰勒爷爷看中被国王选中、初次结识卡琳娜姐姐、救下咕咕还是……被安德鲁从巫妖手中就回来，然后逃离王国碧沙堡？

“咕咕咕，咕咕咕！”

“好啦，别闹了。我不需要庆祝什么生日。你把精灵们强拉来也没有。精灵们好像是不吃东西的，没法举办宴会啦。”贝莉摸摸咕咕的脑袋。“乖，别闹了。”

“咕……”

贝莉顺着树干滑下去。

“哦。”多林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用说，贝莉知道他是听到了对话，但是这对话本来也没想过可以避开谁。“贝莉，你是怎么做到和咕咕对话的？”

“靠……”贝莉眨眨眼。“心有灵犀？”

……

训练结束。多林再次转交给贝莉一大包“礼物”。

精灵们的读后感、闲散评论、崇拜者询问隐私……一大包信件。另外则是新鲜的根葱、美味的浆果五颜六色贝莉都不认得，以及半片羊后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礼物了。安德鲁的精灵读者粉丝们似乎是找不到其他可以表达自己爱意和敬意的路子，十分热衷于给安德鲁带来猎物作为礼物，“顺道”写一封信什么的……然而精灵是不吃东西的，送来的礼物就积压越来越多了。

根本……吃不完。贝莉心中默默吐槽。粉丝送的礼物都能吃到下个月了。

她非常怀疑这些精灵是不是猎到一只羊，今天送左前腿，明天送右前腿，后天送右后腿……

但是开始读安德鲁其中一本书之后，她流着泪心中承认安德鲁配得上这么多精灵喜爱。

送来的食物不是煮成一锅汤就是烤熟，又或者肉品全都腌制起来挂在树上风干保存。一开始还好，现在贝莉有些吃腻了……

忽然有点想念小镇上安德鲁做的菜。尤其是甜食……不要想了，想到肚子饿，只能靠果子勉强对付。

说到小镇……

贝莉思绪乱飘，很快已经回到了安德鲁待着的贵宾树洞。忽然饭菜的香味儿勾着她的鼻子往前拽，贝莉甚至以为自己思虑过度产生了幻觉。

她推开门，只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佳肴，似乎并不是幻觉！

那是——

圆木桌上，锅碗瓢盆兼具；魔石灯下，饭菜汤点飘香。

神厨刀工出秀手，蝉翼鱼生显文章。

主菜是肥四瘦六的狮子头，那**一颗坛中乘放；开胃有顶级乌鱼蛋清汤，这一片片酸辣可口人想尝。

清水白菜，费半天精华浓缩成一碟出鲜味；三宝焖鸭，耗时辰功夫煲炖枣栗莲子品级。

针翅高汤足汇聚，香脆浓郁一盅酥皮；鲍肚贝参火候足，引得那佛陀跳墙来。

最后是金瓜酿芋泥，轻盈乘在盘子里，金的灿烂、白的甘纯，空气中蔬菜带着甜香的味道四处飘散，怎叫人不食指大动！

“这……”贝莉几乎要流下泪来。

“贝莉，回来啦。”安德鲁从门后闪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穿着一身黑白配色的女仆装，头上还带着喀秋莎。

“你是要先吃饭呢，还是先洗澡呢，还·是·先·吃·我·呢~”

“砰。”

贝莉关上门。

果然是幻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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