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艾丽卡的蜕变

你，逃不掉的。

被抓住的一瞬间，艾丽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拼命去跑，都逃不掉的。只要被士兵抓住了，命运就会被他人所主宰……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拯救你，不会有任何人来在意你。

这一次，如此弱小的我，也是被米娅所抛弃了呢。

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她正在院子里玩耍时，一群士兵粗暴地闯了进来，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家人一个一个地绑起带走。她惊恐地缩在角落里，末了，她看到一位士兵指过来问道：“她也要抓起来吗？”

“绑起来吧，让她乱跑就麻烦了。”

她哭喊着在院子里奔跑起来，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耳边传来的却是士兵毫无怜悯的，时至今日仍在耳边回响的声音：“小家伙，你逃不掉的。”

她哭闹、挣扎、甚至像动物一样去撕咬那个士兵。

依然摆脱不了“被抓住”的命运。

后来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噩梦。

父亲因受贿的罪名被革职，很快就郁郁而终，母亲则把家产挥霍一空后，又因酗酒无度而亡故，至于其他的亲族，为了避祸纷纷迁离了卡列宁市。

昔时的名门雅克布家族，一夜之间就跌落谷底。

心中蒙上阴影的艾丽卡，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有着一个天真的幻想：要是当初的她，没有被那个士兵给抓住，没有了那场噩梦的钥匙，后面那些可怕的展开，是否会变得有所不同？

千万不要被抓住——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却料不到，命运还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重新将她拽进了牢笼。

在不争气的泪水间隙里，艾丽卡看到一个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摘下头盔，露出了清秀的面容，对她微笑道：

“不幸被恶魔所蛊惑的少女，愿神明宽恕你的罪过。”

悲伤地啜泣着的艾丽卡，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茫然中她听到那人接着说道：“在下是银色骑士团中央军团的第三支队长，这位小姐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艾丽卡对军官的讯问毫无反应之时，废墟底下的阴暗之处，睁开了两对充满怨恨的眼眸。

作为邪神耶梦加得的眷属，那两条被遗弃在角落里，身首分离的海蛇，尽管在数百年的封印中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但海洋霸主的强大的生命力，使得它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

身躯的鲜血逐渐流尽，但它们的最后一丝神识还在苟延残喘。

处女的鲜血，既是它们所渴望的祭品，也是解开它们身上最后一道封印的钥匙——这是来自于人类的，对海蛇贪婪的本性的莫大嘲讽。

隐蔽自身，在临死前漫长的等待中，海蛇陷入了绝望。

但现在，这位忽然出现的人类少女，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孤注一掷地，将灵魂从即将死亡的头颅里牵引而出，意识的触手向少女伸去。它们感应到少女的精神里散发出的软弱无助、恐惧不安，便选择用最为原始的方式，向她打招呼道：

想要获得力量吗？

是谁，又是谁在和我说话？艾丽卡抬起头来，可是眼前只有等待她的回答的军官一人。她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那个声音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想要逃出这里吗？那就献出你的鲜血吧！

血，只用献出鲜血就可以了么？艾丽卡茫然地想着，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进行思考。她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声音正是她逃脱这场噩梦的钥匙，她已经别无选择。

遵循着那个声音的指示，艾丽卡将食指伸进齿间，用力咬了下去。

接下来，鲜血从指尖冒出的一瞬间，两条显著的红线在空气中浮现。艾丽卡感到身体里的血液正不受控制地往指尖处聚集，被抽取到身体之外，沿着红线往她身后的某处流去。

从身体里急速流失的力气，让艾丽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身体里的血液即将流失殆尽，她也马上就会死去。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幸运的是，于她而言，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雅克布家族的徽章，正是彼此交缠的两条海蛇。

艾丽卡·雅克布的先祖，是最初成立的黑潮骑士团的元老，其中一位成为了地下海盗团的团长。正是这位先祖，在一次惊天的大战中，率众俘获了这两条海蛇，强制性地签下了灵魂契约，奴役了曾经的海中霸主。

那段时期的海盗团，也因两条海蛇的助力，在海上所向披靡。

艾丽卡的那位先祖去世之后，骑士团为了制衡各部的实力，防止一家独大，并没有将两条海蛇控制权交给雅克布家族的后人，而是将其封印在了门上，成为了卡弥拉宫殿的一部分。

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两条海蛇想不到的是，这位毫无实力的少女，竟然是最初奴役它们的人类的后嗣。

从少女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在解开最后一道封印，帮助两条海蛇重获生机的同时，也激活了印刻在它们灵魂深处的主从烙印。越是去吸取艾丽卡的血液，来自灵魂契约的威压就越为强盛，这是一个矛盾的命题。

不得伤害主人这一绝对的准则，渐渐控制了海蛇们的意志，而此时此刻，距离它们的躯体重获生机，还有很长的距离……从最初愤怒、不甘，再到无可奈何，海蛇们为了求生，最终接受了再度被人类所奴役的命运。

主人，请让我们进入你的身体吧。

被拉长的时间线里，脑海里的声音仿佛变得恭敬了起来，艾丽卡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只觉两个冷冰冰的东西从哪里钻进了身体，她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她感觉到刚才失去的力气回归了身体。

奇怪的充实感在身体里蔓延，她睁开了眼睛，发觉眼前的军官，正以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自己。

彻底抛弃了海蛇的躯体，选择以灵体的方式寄居在少女身上的它们，马上就感应到了面前这个人类，正是“主人”所憎恨的对象。

谄媚的本能，让它们不待艾丽卡发出指令，就对这个人类展开了突袭。

扑面而来的黑雾，让反应过来的军官急忙后撤，他取出了被圣光加持过的长剑，正要吟唱咒语，忽然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

低下头去，只见恐怖的黑紫色急速在手臂上蔓延，他脸色剧变，正要持剑将自己的手臂斩落，却还是迟了一步，毒性已经渗入了心肌。他的身体陡然僵住，下一刻，这位刚才击退了米娅的神官，拥有天才之名的青年才俊，进入军队历练的亲王之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轻易死在了蛇毒之下。

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艾丽卡，本能地想着——

是，是我做的吗……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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