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非杀

东南密林的中央，那残枝落叶，那断木乱石，在淡淡的月色光映照下，散乱的混杂成一锅粥，无序的凌乱在那高岚与圣螳两个人殊死搏斗后的这片战场之上。那伤痕累累的斑驳大地，描绘着刚刚神鬼缠斗的激烈，而那余波未散的漫天扬尘，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战斗，似乎也仅仅是舞台拉开的序幕一样。几束阴风刮过，似乎更是给今晚的东南密林加上了几丝诡异阴沉的味道，而空气中散发着血腥与泥土混杂的独特腥味儿，更是莫名的添加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密林的天空中，还依旧盘旋着几只乌鸦，发出了难听的，沙哑的，不那么舒服的嘶鸣。

唯有那月光，还是那般柔和，似乎不管是寂静的密林，还是厮杀的密林，亦或是恐寂到你永远不知道黑暗的深处到底还藏身着什么的密林，那月光，似乎永远柔和的普照在她身下的每一处角落，宛如流水一般，为这黑夜带来一丝光明。

而不知道是不是入夜的缘故，这天气，似乎越发的冰冷了下来。

高岚的左臂不断的流着血，在圣螳那一连串的斩击下，高岚的左臂似乎是彻底废掉了一样，顺着那地吸力无力的向下垂去。鲜血，顺着左臂的伤口向下流着，顺着高岚左手的指尖向下滴去。而唯有高岚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血淋淋的名刀妖斩，警惕的望着他的面前——那个被高岚瞬间给予了致命一击的圣螳。

圣螳的情况看上去比高岚更糟。他苍白着脸，呼吸急促而又浅显。圣螳半跪在地上，单手别住他的双刀，另一只手却不得不捂住那被名刀妖斩斩开的胸口，圣螳的嗓间，不自觉的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真的是败给你了......”圣螳无奈的苦笑一声，但却因为这声苦笑，更多的鲜血顺着圣螳的致命伤“哗啦”一声洒在地上，圣螳却也只好转那声没笑完的苦笑为干咳，在高岚面前狼狈的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两年的苦练，加上那拼了老命的觉悟，最终却只能废掉你一只手么......你斩妖果然还是斩妖啊......即使输了就是输了，但两度败在你手上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哭不出来啊......”

当圣螳再一次输掉的时候，高岚竟然依旧还是看到了他两年前看到的，圣螳那愿赌服输的笑容。

宛如那次的那一句话——即使是败在了高岚的手上，也是充满了荣幸的一次败北。

高岚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勉勉强强在跟自己搭话的圣螳，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圣螳——面前的这个家伙，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竟然就跟上了自己的高度。虽然高岚虚度了两年，他的实力当然会比他两年前有所下降，但即使如此，高岚也能确定，圣螳绝对达到了不逊于三宗五毒这样的实力高度了，甚至还有过之。

这还只是两年，要是再给圣螳两年呢？——高岚能确定的是，圣螳，对于捉妖师们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威胁了。

但就算如此，和两年前一样，高岚的名刀妖斩，依旧是迟疑了。

和两年前一样，高岚依旧是不想杀圣螳——即便是意识到自己两年前对圣螳的傲慢也是如此。高岚很难想像这个疯狂的家伙是带着怎样的执念与毅力来度过背负了不杀之辱的这两年的，如果可能的话，高岚依旧不想就这么简单的了结这圣螳——这个黑羽里少有的，明明身为敌人却能让高岚感到一丝敬佩的，知己......

圣螳看到了高岚的迟疑，正如两年前的那时一样。

“你想起来了么？”圣螳的询问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清晰。

两年前的那段孽缘，一闪而过。

“嗯，全记起来了......”高岚的左手依然在滴血，却用右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悠悠的吐出了一句回答，面向着的却是黑夜中似乎无边无际的远方，“稍微的......花了一番功夫呢......”

圣螳听到了高岚的回答，冷哼了一声：“那你的记性可真差......”

不过既然这样，该斩断的，就接上两年前的那次一样，在此斩断吧......

圣螳，面向着高岚，双臂张开，正如两年前那样，准备坦然的接受这次失败——

然而......

“不过真的很没劲啊——不知道为什么，你越是这样，我却越不想斩杀你了......”

夜风轻轻拂过，将高岚的这句话，带到了一脸吃惊的圣螳的耳边。

高岚开门见山的说出了他的想法，圣螳却越发的颤抖起了身体。

果然是如此吗......

圣螳呆呆的望着高岚。

“你在给我开什么玩笑！！！”圣螳哪怕是重伤倒地了，依旧是狰狞着脸，迸发出受伤的猛兽一般的凶气与杀意，“你还要让我忍受这第二次么？明明是敌人，却要硬生生的忍受这种不杀的羞辱，明明你我并无亏欠，你却要我连续两次承受你这种所谓的‘恩惠’，你是在愚弄你的敌人吗？开什么玩笑！！！”

高岚理解圣螳的愤怒，正如高岚在两年前就对圣螳产生的那种爱惜之情一样——不过很可惜，就算是理解，高岚却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我才不会让你合了你的愿！”圣螳红着眼睛，也不顾自己的致命伤了，抢过自己双刀中的其中一把，双手握刀，照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个切腹自尽的姿势：“我圣螳，作为炫冰大人帐下的魔将之首，两年磨练，拼尽性命，终于是废掉了高岚的一只手，我圣螳尽可能拖累高岚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自认为已经不负炫冰大人的期望了！此时此刻，为了不忍受敌人给予自己的‘生’的耻辱，我圣螳宁愿以死明志......”

圣螳切腹的刀子，瞄准了自己柔软的腹部，他大喘着粗气，横下一条心，硬是朝着肚脐的方向，狠命一刺......

切腹，便是用刀切开腹部的自杀仪式，切腹被大武士道主义的圣螳视为了有尊严的死法，他也是用这种方法，向着他眼中那高岚的不杀之辱，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自裁的短刀发出夺命的寒光，高岚的双眼也蹦出锐利的猩光！

说时迟，那时快，名刀妖斩却似那草原上迅疾的孤狼，当圣螳切腹的短刀与高岚的名刀交错的那一刻，本该斩妖的刀，这次却救下了妖......

在圣螳吃惊的注视下，他的切腹刀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被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高岚伸出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击打在了圣螳的脸上。

圣螳再一次懵了......

“只有胜者，才能掌握生杀的大权，”高岚先是冷冷的抛出了这一句话，讲明了自己的立场，“从这一点来看，我杀你是对的，不杀你也是对的，阻止你自杀也是对的，因为赢的人是我，所以你没得选！”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个痛快？！”圣螳大声的质问，在黑夜中回荡出隐约的回音。

“因为我不想杀，仅此而已！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也是这样！”高岚霸道的打断了圣螳的问题，让圣螳一时间竟然语塞了。

何等无礼的回答！

圣螳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高岚和圣螳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的愣着，足足有半晌。

“你的想法有够无聊的，”圣螳冷哼一声，他用他那锐利的，带着一丝凶恶的目光瞪向高岚：“你的立场是捉妖师，而我的立场是黑羽，是炫冰大人——你应该很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我之间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绝无第二种可能！”

“所以呢？”高岚反问了一句：“这和我不想杀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会斩杀自己想杀的人，而不是单纯的被一个所谓的‘立场’所禁锢住，难道不行么？我管你什么‘武士的尊严’，我又管你什么‘不杀之辱的痛苦’，讲真，我一个你的敌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妈管你这么多屁事而干什么？！”

听着高岚这么一说，反倒是圣螳愣住了。这清奇的脑回路，这奇葩的立场与观点，差点让圣螳没反应过来。

“你给我听好了，”高岚指着圣螳的鼻子，对着还在发愣的圣螳大声喊道：“保守着你这种刻板陈旧的思想，就输给我了两场就嚷嚷着要切腹，还自以为是向你天天念叨的那个炫冰大人尽忠了？你是想笑死我么？如果人人都学你那样，被对方打败了就天天嚷嚷着切腹了不活了，那光是我高岚，估计早就该死上个几千几万回了啊，你个废物！”

高岚顿了顿，在这段期间内，圣螳竟然一时间组织不起来语言。

“与其有这个时间思考着怎么去死，你倒还不如继续琢磨着怎么变强来为你的炫冰大人继续效忠来的实际；与其在这里嚷嚷着要切腹，倒不如留下这条命，在未来的某天第三次挑战我来的实际——只不过，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还会继续击溃你罢了。”

高岚，仅仅是留给了圣螳这一段话，名刀妖斩便收刀入鞘，留给了圣螳一个月光下的背影的同时，任凭身后的圣螳彻底的陷入了混乱......

看上去高岚似乎挺耍帅的是吧......

“天啊我刚刚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高岚的内心在疯狂的自我责问着，几乎快崩溃了，“鼓励这个怪物继续变强来挑战我？鼓励这个家伙继续为黑羽效力与我们为敌？哇我刚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哪有像我这么蠢到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啊，鼓励敌人继续与自己做对的这种行为，这不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刨坟墓吗！！！我是笨蛋吗！！！”

嗯......那啥......起码高岚表面看上去依旧十分的淡定罢了......

圣螳听了高岚这一番神论，嗓间不知不觉的呜咽了一声，但是没那么明显罢了。

然后圣螳闭上眼睛，嘴角微翘，却违心的骂了一句：“所以你还真是一个傲慢的混账东西啊......竟然对敌人说教，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没沦落到被你这个不共戴天的死敌说教的地步啊，该死的......”

说实话，直到这时候，高岚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圣螳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鼓励话语，事后，高岚也想了想那天晚上和圣螳的这段话，等着多年以后高岚总结这件事的时候，大概也只总结出来了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本能吧——放过圣螳这一可能在未来成为宿敌甚至超越自己的存在，以此来让自己时刻保持危机感，这反而会激励自己，永远不要在今后变强的道路上有丝毫的松懈——或许，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此时此刻，东南密林，在经历过殊死的剑士对决以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除了远方的丛林里隐约会想起时断时续的蛙叫声以外，大概也只剩下了高岚和圣螳交谈话时的声音了吧。

“我这条命，就暂且算作记在你这里吧......”圣螳重新摸起了他的双刀，只不过，此时的他，却已经完全不考虑自杀什么的事情了。

圣螳反而淡淡的干笑了两声。

“不过，你可别后悔了......如果能有下次的话，我圣螳肯定不会像这次一样便宜你了......前提是你要是能有命活过今晚的话......”

圣螳的最后一句话，显得十分的冰冷，更是提醒着高岚，即使在击败了他以后，事情也远远不会这么简单结束。高岚要面对的，也只有即将到来的更加严峻的事实......

“嗯，知道，”高岚捂住自己被废掉后动弹不得的左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不仅仅是左手完全无法使用了，接连遭遇了冥鸦、圣螳的攻击后，体力消耗的也很多，失血也是很多，高岚此时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一股疲惫感......

但是，就算这样，高岚还是对圣螳冷哼一句：“哼，不就是炫冰么......”

既然打败了身为先遣军的圣螳，那么，今夜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正要做出了断的敌人，也该出现了。

黑羽的三宗之一，圣螳口中的雪女，炫冰大人。

夜，越来越冷了，按理来说，刚进入十一月初旬的天水市，虽然渐渐寒冷了起来，却也仅仅算是晚秋。这个时候的天水市，要说霜降的话，却也显得太早了些......

但是，就在高岚和圣螳交谈的功夫，周围滴着露珠的叶，结霜了......

未完待续。

..........分割线..........

......妖师小剧场......

自裁的短刀发出夺命的寒光，高岚的双眼也蹦出锐利的猩光！

说时迟，那时快，名刀妖斩却似那草原上迅疾的孤狼，当圣螳切腹的短刀与高岚的名刀交错的那一刻，本该斩妖的刀，这次却救下了妖......

在圣螳吃惊的注视下，他的切腹刀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被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高岚伸出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击打在了圣螳的脸上。

圣螳再一次懵了......

只见圣螳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捂紧了自己脸上那火红火红的巴掌印。

“你......你......”圣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对着高岚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竟敢打我！”然后，圣螳的这一语发言，宛如惊雷劈灌。

圣螳的语气中，带着哭腔，老大不小的人儿了，眼中竟然闪烁着泪光，圣螳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了我！！！”

“喂......”高岚想到过一万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做梦都没想到圣螳反转的这么厉害：“喂......你这也太玻璃心了吧......”

出乎高岚的预料的是，圣螳竟然孩子一样的大哭了起来！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毁于一旦。

“你特么......制杖吧......”高岚一边小声的骂着娘，一边看着圣螳这幅模样。

“你竟然打我脸！”圣螳一边坐在原地蹬着脚，一边还在这么无理取闹的哭闹着用手指着高岚，“连我妈都没这么打过我！连我妈都没打过我脸！！！”

炫冰帐下的头号魔将，号称黑羽三宗的炫冰名副其实的左右手，其彪悍的实力与果决的作风，都不负炫冰副手的这个实质性的地位，就是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圣螳——

他竟然是个妈宝男......

（开玩笑的）

（PS：作者已被圣螳满大街乱刀追杀ing......）

妖缉大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