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的落幕

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极度理性，只会按照效率最大化的方式来行动的人，这一点他和我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比较相似的，只不过对于他而言，效率最大化是需要体现在他本人身上的，他不会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制定高效率的行动准则，而不像我会时不时地去思考如何才能让某一个小团体，或者是人类整个族群最终获得的利益最大化；我虽然会考虑为了能够拯救更多的人，或者说能够保留下来更多的反抗力量，一部分必要的牺牲是非常关键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的人，能够在世界上发挥出的作用不大，以及就算能够从灾难中逃脱但终究剩余的年岁不多的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弱势群体在我看来都应该是被舍弃掉的那一部分，为的就是让有着更多可能性，更多希望和力量的人活下去，为他们提供接下来所需要的充足资源。但是邵辰光却并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不管他最终牺牲的对象是谁，都无关紧要。

而且这个人是非常非常的理智的，他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每个人都要面临这抉择，是尝试着去拯救更多的人牺牲自己，甚至和他们一起同归于尽，还是说哪怕赌上那几乎不可能的微小的概率也要尝试着明哲保身，把所有的需要帮助的人舍弃掉只顾着自己逃跑，而这个抉择一旦确立，就不会是能够轻易地发生改动的东西，所以对于眼下的决断，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属于他认为的合理的提案，不要去管那些注定要牺牲的人，而是趁着他们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时赶快逃命，但他并不会奉劝我就要听从他的建议，接纳他的观点并跟着奉行，他知道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同样，在劝阻我这个陌生人的时候也会浪费他宝贵的逃生时间，这对他而言是不值得的。

从根本上而言，他是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了我自己，而如果是我的话，哪怕对方固执不从我可能也会据理力争的劝阻对方不要尝试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尊重每个人的主观意识，但其实在我看来，这正是他对于旁人完全冷漠的最好体现，我不想自己也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所以当他从我身边经过并且尽可能的朝着远处的道路狂奔而去的时候，尽管我的内心仍旧在嘶吼着让我紧跟着他的脚步，这样做的话得救的概率可能还会更大一些，但是带着想要证明我自己和他不同的执拗，以及回想起了赵队曾经为了保护我们撤离而英勇就义的气概，我还是毅然决然的朝着前方，迎着巨型蜈蚣所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为了能够去尽可能多的拯救一个人而前进。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可能终究都是徒劳的，尽管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这一切，在这个巨大的怪物面前，就连国家军队的力量都只是杯水车薪，而我不管是否与它进行抗争，都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尽管我知道自己是在送死，而那颗充满恐惧的内心和灵魂也仍旧在嘶嚎着让我不要那么的固执，不要不理智的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我还是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跑去。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影和邵辰光几乎是背道而驰，但这也代表我们俩同样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分道扬镳，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了……

而且不知为何，尽管我的内心还是很害怕，但我的脑中却慢慢弥漫开来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种完全舍弃自己的生命，甚至单纯的就只是为了一心赴死的“**”，甚至让我渐渐地抛弃掉了之前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那种几乎将我击垮的恐惧感。

我再度联想到，可能就在这里死掉也并非一定是什么坏事，毕竟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一来我就不需要再在这个残酷的，只有我一个人被抛弃，被留下的世界当中和这些强大的敌人进行抗争了，这样我就终于可以和那些在灾难发生之初就草草的死去的人一样，不用再经历这一路来的苦难和挫折，不用再体会那些和心里挂念着的人不得不分离，生离死别的那种悲愤和痛苦了。

沿着被巨型蜈蚣几乎损毁的道路朝着它正在肆意的将身体从空中猛扎过去的方向跑过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我这边经过的路面，虽然我搞清楚了之前的一个状况，将城市内分散的几个避难所在短时间内依次毁坏掉的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我也明白了它是因为潜伏在地下行动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军方都没有办法及时的察觉和阻拦的情况下就迅速的在地表距离相距甚远的两地进行穿梭，但我却仍然不清楚它到底是如何在地表下方进行移动的，毕竟尽管城市的地面上基本上都是高楼林立，被楼宇硬生生的切割开来的道路确实不太适合巨型蜈蚣这种体型的怪物进行移动，不管是需要依靠破坏高楼来强行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还是在楼宇间蜿蜒曲折的前进都会降低它的移动速度，可这一点在地表下方也是一样的，地表下方并没有类似地面上的那种修筑好的平坦的路线，完全需要依靠它利用自身的身体对土壤内部进行开拓，这样不也同样比较耗费时间吗？

然而当我看到道路的碎石旁边翻开的一些黑色的金属碎片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便立刻划过一个我自己都没曾想到会这么快就得出的结论。

“难不成，它是利用地下的管道线路？”

城市的地下不管是为了架设光缆还是架设天然气等物质运输，还有城市的排水系统都是要修筑大量的管道的，更别提在城市发展的过程当中又在之后修筑了几乎可以遍布全市的地铁线路，所以利用这个方式进行移动本身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就如同之前我利用地下铁路很快速的就走过在地表需要横跨许多个街区的街道长度从而来到我父母的公司所在地一样，巨型蜈蚣显然也是依靠着这种方式在城市中穿梭的。

就在我想明白这一点的过程当中，我也已经彻底的跑过之前邵辰光将我一个人抛下之前应该带我走完的路线，来到了暂时被安顿在此的幸存者身边。

然而不过我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反其道而行的来到这里，也不管我是带着多大的雄心壮志，想要以拯救多少生命为目标的站在这里，当我真正亲眼目睹当巨型蜈蚣迅速席卷而来的时候，我才总算亲身体会到人类在这种灾祸面前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无助，多么的不值一提。

就算我极其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我也不得不再度遵循自己的本心，同意邵辰光的做法无疑是在那边的时候所能做出的做正确的选择。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我做些什么就能改变的了的，甚至就连能尽可能帮助一个人的愿望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我呆呆的目睹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目睹着那漆黑一片的巨大身躯是如何在地面上盘作一团，将数十名绝望的，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和逃亡的，因为恐惧和无助而发出大吼大叫的凄惨而又凄厉的叫声的大巴车幸存者们的躯体盘旋起来，就如同蟒蛇进食的方式一样将猎物绞杀在自己的身体当中，但是因为和巨型蜈蚣的身形比起来，人类的身体大小实在是完全算不上号，因此这些身影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被淹没在了漆黑的虫壳当中，蔓延在了这至少有普通人身高的五倍之高的躯体之内。

鲜血瞬间就从这些躯干内被挤压式的井喷出来，巨型蜈蚣疯狂的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身体，显然是在津津有味的享用着这些散发着肉香和铁锈味的美食，而在他扭动躯体的过程当中，那些侥幸没有被卷入到躯体之下的逃亡者也几乎被从地面上震起，如同玩具士兵一样的飞到了半空中。

我在这里驻足停顿了大约半秒钟的时候，就这样静静的，什么感情都感知不到，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得透彻心扉的目睹着一切，知道这家伙突然将身体转向我这边的时候。

我知道这就是一切的结束了，是啊，从我刚开始逃亡起，这家伙就跟了我一路，现在这这里，也是时候该做个了解了！

想到这里，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并且缓缓地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和这个怪物进行最后一战。

接着，我重新睁开双眼，朝着这个巨大的躯体大步流星的冲刺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但下一个瞬间，我的意识就好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剥夺了一般，眼前瞬间就化为了一片黑暗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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