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评书与小曲

场中的舞台冉冉亮起，却见刚刚欺身于墙角的那名老执事步态坚定的走上了台。

若不是丹娜仔细瞧了他枯树皮一般的脸，老执事的背影还别有一番潇洒从容的感觉。

座下黑压压一片，所有人都戴着奇奇怪怪的面具，看不清面貌，也听不清言语。唯剩下那一双双眼睛，闪动着精光。

多年的职业生涯，他早已习惯了这些。犹如买卖双方的关系，无论是生的妖艳动人的魔族少女也好，玉雕粉面的人类少年也罢，对他来说都只是商品，与衣服鞋子之类种种并无区别。

曾经，他看着底下这些被自己几句话鼓动的冲昏头脑疯狂砸金掏银的贵族们，会油然而生一种得意与自豪。

看吧，是我赋予了这些奴隶本不属于他们的高昂价值。

唯有今日，他突然觉得，那些期待的目光，竟是由衷的令他恶心。恨不得用刀子将他们的眼睛一个个的都剜出来才甘心。

老执事嘴角泛起苦涩，自嘲道：“这哪里是老天糊涂，分明就是最厉害的惩罚！比那凌迟还要痛苦百倍！”

“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好事不怕晚，好东西也要一眼眼的看！”

老执事低头抬头间，已经换了一张职业性的笑脸，只是那眼底闪过的狠厉，却是没有人看到。

一句说了百遍的开场白，有一场新的奴隶拍卖会正式开始。

“这一次，与之前的大约有些不同，大家都知道，九位梁柱大臣回来了六位，其中巴奥大人与左·米其林、右·米其林两位大人一直在与魔族作战，他们俘虏的魔族不在少数，所以这一次，将会有一些魔族奴隶展出拍卖！”

听到此话，有不少满怀期待的特意赶来的人呼出一口浊气，双眼变得更加闪亮。

老执事双手虚按，轻笑道：“这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登台主持拍卖，所以....这一次，我想讲一个故事，以作为对诸位的献礼！”

不等底下有什么回应，老执事自顾自的整了整衣服。一身得体的燕尾服将他的身影衬托的修长却有些难言孤寂，领结整齐的扣在脖子下边。

手一扬，一颗醒木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脆响声在会场回荡。

“哒...哒...哒...”

皮靴踏着木质地板敲响在这会场之中，比刚刚那声醒木更加清脆，像是有人拿着木棍一下一下的敲在心头。

随着声音愈来愈近，众人皆不由惊疑起来。一名身材高挑的紫发女子走到最前一排坐下，她的身高比之前后的男子还要高出半截，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最好的解释。

但没有人敢出言制止，甚至连小声抱怨一句都没有。

女子冷眸瞥了老执事一眼，随后将长剑竖直重重搁在地上，砰地一声闷响，吓得左右几人忙向旁边挪了挪。

老执事像是没有看到女子这番颇具威胁意思的动作，微微躬身，轻声道：“西维尔大人！”

九位梁柱大臣之一，北极星 西维尔。大臣们接二连三的出现，目前已经见过了三位，这令丹娜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些异样。或许，这德拉领地要变天了。

西维尔冷哼一声，淡淡道：“金老，开始吧！还请不要多生事端！”

老执事再躬身行了一礼。

“好的！”

他的面前放着几支大小不一的铜杯，杯中有酒，一根金属棒轻轻落下，水面波纹荡漾，酒香四溢。

叮....

声音中带着些难言的悲意。

叮....

再一声。

丹娜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难道...评书和小曲儿，也跟着穿越了？中华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

“乌山乌影几千秋，玉带飘飞万里流。

北莽一十八位君，顷刻兴亡留谁手。

王权难平人间怨，哪管天上几碗粥。

恶魔生食人血肉，不足人心生疮痍。

美景风光八百里，百尺高楼埋白骨。

人皮饿狼披白袍，说什黑白龙虎斗。

天下兴亡多少事，不问天神问荒丘。”

随着老执事的声声轻吟，这场中好像真的出现了满目荒凉，无边无尽的恸哭哀嚎。

西维尔紧握手中长剑，险些拔剑出鞘。这词中多是反动抱怨之意，尤其是当今君主正上赶着要抱教廷的大腿，怎会允许有污蔑教廷的言论。

不乏有人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座下起了阵阵骚动。

老执事对此不问不管，铜杯又响了一下。杯中浓郁的酒香混着脆响，令任心神舒爽，甚至还有一丝醉醺醺的感觉。

丹娜忽然觉得，老执事的目光在若有若无的打量自己，有期待，也有欣慰，还有一些难掩的喜爱。

丹娜很是无奈，这种眼神，让她有种要嫁去他们家做孙媳妇的感觉。

只听老执事又开口道：“出云城外住着一个老酒鬼，整日浑噩，干着一些人肉生意。终身无儿无女，连个老婆都没讨上一个。”

“这一日雪夜，正值大清洗刚刚过去了一年时间，曾经连绵十余里的村落，变得一片凄凉。老酒鬼的腹中能十日无饭，却不能少了一顿酒，不然怎么称作酒鬼呢！”

老执事自嘲似的笑了笑，继续讲到：“他刚刚走出家门，一脚就摔进了雪窝子里，冰冷刺骨的雪灌进了他破旧的皮袄里。老酒鬼一激灵，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这么一看，好么，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已经齐腰深了。”

在座的众人渐渐被带入了回忆，那场大雪想不记得的都难。也就是在那场大雪之后，几乎所有的魔族一夜之间消失了，连混血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酒醒之后，耳边听着有哭声，那哭腔真是像妖魔在叫啊，吓得他以为魔族又回来了呢。”

老执事顿了顿，眼中闪过幸福的神色，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冰雪天的夜晚。

见底下人听的津津有味，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老酒鬼循着哭声，趟着雪走了过去。只见在被压塌的草棚下边蜷缩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人冻得小脸都青了，眼看着怀里的那个哭都没有力气了。老酒鬼首先想到的，便是将这两个小娃娃卖了，应该能换上不少酒喝，起码能挨过这个冬天。”

“老酒鬼将两个小娃娃抱进了屋，又是烧水又是盖被，忙活的一阵子。两个小娃娃睡了多久，他就陪在床前多久。老酒鬼越瞧这俩娃娃越漂亮，尤其那个小的，一双泛红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直到这里，老酒鬼才反应过来，红色的眼睛，那岂不就是魔族？他急忙翻开男孩的眼睛，发现他却是个人类小孩。”

“老酒鬼心想，或许是半路遇到一起的也说不定！他犹豫了几天，两个小孩终于醒了。瞧见他就奶声奶气的叫爷爷，小男孩甚至还跪下给他砰砰磕头。这下可把老酒鬼逗乐了，心里那可是难得流过一丝暖意，好像比喝起酒来还舒服。”

“他看着两个小娃娃就开心，就将到手卖去做奴隶的想法给丢了。一个老光棍养两个半大孩子，可是不容易，竟然让他把酒都戒了，只为了给两个孩子多买一口吃的。”

老执事忽然停住了，看着座下的西维尔，神色渐冷。

“后来呢？”

“对啊！金老...后来呢？”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没了下文，就像喷嚏到了嘴边出不来那么难受。

老执事坦然一笑，竟莫名升起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诀别之意。

“后来....老酒鬼求爷爷告奶奶，给两个孩子起了个名字，男孩叫慕辰，女孩，就叫慕曦！”

（十一假期已经过去一半了，小可爱们都是 怎么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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