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赫萝

天空是昏暗的，下着悲伤的雨。

哗啦啦，像是婴儿的哭泣声。

从赫萝脸颊流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这种人，不配当别人的老爸子。”

赫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有些颤抖。

“那又怎么样，魔族孽种，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孩子！”

拉杰尔黑色的右手裂开，绿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他举起手，对着身前娇小的身影劈了下去。

“赫萝！”

一道银色的流光，以闪电般的速度冲来，抱住赫萝，躲过了这一攻击。

轰！

拉杰尔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泥土掺杂着雨水溅起，沾在他黑色的巨大手臂上。

雪拉抱着赫萝，在芙莉丝的身边停了下来。

“呃……”

那使出了她最后的力气，金色的眼瞳逐渐变淡，长长的指甲也恢复了正常。

“老妈子……”

“老妈子没事，赫萝并没有做错哦。”

雪拉慈祥地笑了笑，拍了赫萝一下头。

赫萝咬着嘴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只不过，老妈子对不起你了……”

嗖嗖！

于此同时，雪拉的身后，跟着两条绿色的大虫子，它们张着巨大的嘴巴，绿色的剧毒液体在锋利的牙齿低落。

他们从拉杰尔的黑色的手臂内窜出，防不胜防。

雪拉将芙莉丝拉了过来，连同赫萝一起，紧紧抱在怀中。

空气在这一瞬间冻结。

“不许动，虫子。”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使得两条绿色的虫子定在天空。

绿色的剧毒液体在它们的口中滴落，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嗯？”

拉杰尔楞了楞，转过头，看向那踩水声传出的森林。

一位身穿不称身白衣白裤，有黑色长发的小女孩，一步步慢慢走出。

她捂着胸口，呼吸沉重，**的脚丫子沾着泥土，步伐也十分不稳。

但是，被她踩到的草地，在瞬间枯萎零落。

她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令他的右手都在颤抖。

“谁！？”

拉杰尔吼道，身体却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芙莉丝从雪拉的手臂下看到来者，血红色的眼瞳闪烁了一下，逐渐露出了笑容。

“妈妈！”

她挣扎着，从雪拉的怀中钻出，冲向来者。

莉莉丝脚下一滑，被芙莉丝接住。

“我变成这幅模样，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莉莉丝被芙莉丝搀扶着，虚弱的说道。

“妈妈就是妈妈！”芙莉丝开心地笑着，天真烂漫。

“那是……莉莉丝么……”赫萝眼瞳微缩，也看到来者，轻声说道。

“什……赫萝，你刚刚喊她什么？”雪拉吃惊地问道。

“莉莉丝啊，怎么了？老妈子？”赫萝疑惑地问道。

“莉莉丝……”雪拉嘀嘀自语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好困，快不行了……不知道是后遗症还是什么，得赶快解决啊……”

莉莉丝叹了口气，艰难地说道。

“妈妈怎么了？”

芙莉丝抚摸莉莉丝的脸，轻声问道，神色担心。

“没什么……”

早知道那一拳就不打的那么嗨了……

“芙莉丝，扶我过去。”

“嗯。”

芙莉丝点了点头，有莉莉丝在，她无所畏惧。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也跟着去死吧！”拉杰尔大吼道。

“魔域寄生虫，啃食他的肉。”

“啊啊啊啊啊！！”

莉莉丝只是淡淡地说道，拉杰尔却在下一秒开始痛苦地嘶吼。

他的黑色右臂开始剧烈跳动，不断传来啃食的滋滋声。

“看来，你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献给那只虫子了。”

莉莉丝摇了摇，道：“没救了，都不成人样。”

她拍了拍芙莉丝，让其不用在扶着。

她慢慢走向拉杰尔，看着他跪在地面上，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地面上的拉杰尔流着口水，声音像是掉进陷阱的猛兽。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

哗啦啦！

天空的雨降得更为猛烈，噼里啪啦，像是鼓手的演奏，偶尔闪过的雷电，惊心动魄。

黑发小女孩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但被这倾盆大雨所掩盖。

拉杰尔就像石像一样看着莉莉丝，呆呆的。

“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他们的道具。”莉莉丝淡淡地说道。

“不……不可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拉杰尔大吼道，全身都在颤抖。

莉莉丝蹲了下来，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瞬间，他原本躁动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啪啪……

他的右手逐渐裂开，绿色的液体冒出，整只手臂脱落。

一条绿色的虫子，从里面缓缓爬出，在感受到莉莉丝视线过后，吱吱两声，自爆了。

拉杰尔已经不成人样，脸颊的皮完全脱落，可以看得见白骨，右手断裂处血流不止，全身上下，都在缩小，恢复原型。

他跪在地面上，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液，将他的四周染成红色。

“哈哈哈哈！”

突然，他张开已经脱皮的嘴巴，狰狞无比，开始放声大笑。

这个世界，真是荒唐！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到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

一无所有！

莉莉丝转过身，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赫萝。

“他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要怎么处置随你。”

赫萝轻轻点了点头，站在拉杰尔面前。

“是你么……要给自己母亲报仇就呈现在了……”

拉杰尔自嘲地说道，事到如今，他没有资格喊赫萝的名字。

“不……”

赫萝摇了摇头。

拉杰尔慢慢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赫萝。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咱早就不恨你了……”

“老妈子曾经跟咱说过，仇恨，永远只会孕育仇恨……”

“咱……咱……实际上有很多话对你说……”

赫萝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娇弱的身躯在颤抖。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冰冷刺骨。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赫萝抬起头，看着雪拉和蔼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雪拉拍了拍赫萝的头，点了一下头。

赫萝的身体不在颤抖，她抬起头，看着拉杰尔，面带开心的微笑。

“老爸……”

“……”

拉杰尔嘴巴大张开，一种莫名的感觉笼罩着他。

空洞的眼睛有泪水流下，他突然感觉被救赎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老爸子……咱叫赫萝，今年十岁了……”

“咱很听话的哟，五岁开始就会帮老妈子做饭，从来没有跟老妈子吵过架。”

赫萝面带着微笑，平静地诉说着。

拉杰尔空洞的眼睛流泪不止，点了点头。

“是的，赫萝说的没错，从小就很听话呢。”

雪拉搂住自己女儿，眼泪流过她的脸颊。

不知在何时开始，天空不在下雨。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划过天际，普照着大地。

拉杰尔的身体开始消散，一点一点，像是萤火虫的光芒。

雪拉蹲了下来，跟赫萝脸贴着脸。

“我们母女两个，一直一直，过得很幸福哟。”

莉莉丝被芙莉丝抱在怀里，疲惫不堪的她，已经深深睡去。

从她安详的脸颊看出，似乎在做着美梦。

芙莉丝抚摸着莉莉丝黑色的长发，无比开心。

拉杰尔全身被太阳光笼罩，化作点点金光，飘向天空。

“所以说！”

赫萝冲向前，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咱和老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恨你……所以……所以……老爸子一定要在那个世界，过得幸福哦！”

铃……

拉杰尔的身体瞬间消散，飘向天空。

一点一点，似乎都带着微笑。

一只虚无的金色大手，在赫萝头顶轻轻地拍了拍。

消散无踪。

…………

那一年。

少年十岁。

少女八岁。

少年在自家的苹果树上，第一次遇见了少女。

“你是小偷么！？”

“不不……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颗苹果树是你的。”

“偷东西可是不对的行为！”

“对不起……可是我，几天没吃饭了……”

“你很饿么？”

“嗯……”

“那不早说，来我家吧，我把父亲大人送我蛋糕分给你。”

“唉？真的么……”

“嗯！快下来吧，以后不准在偷东西了。”

“嗯……谢……谢谢……”

…………

那一年。

少年二十岁。

少女十八岁。

“拉杰尔，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么？”

“我已经想好了。”

“唉？这么快？”

“嗯，已经决定了。”

“太早决定不好吧，还没问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

“不，就用那个名字了，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什么哦？”

“那是，远古精灵语，‘幸福’的意思。”

“不要在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用现在的文字，就写成‘赫萝’。”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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