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看到李在房间里收拾行囊,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当我走上前去的时候,我还看到了武器和装备,那个时候,李直接向我阐明了事实,他就是那个绑匪。”
汉尼拔走上前来,他在鼠仔的身边踱步兜着圈子,机警地宛如一条猎犬,正在闻嗅着自己的猎物。
“我能闻到谎言的气味。你万一和李那一派人是一伙的呢?”
鼠仔也丝毫不甘示弱,他双目圆睁地回瞪着汉尼拔。
“如果怀疑我在撒谎的话,就举出证据!”
“那他为什么要向你承认,还放你来这里告密,而不是封住你的口?”
“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他说是为了报答我,因为我给你们提供情报肯定会有奖赏,不过我怀疑我起到了一个传递消息的作用。他似乎完全不在乎你们知道他就是劫匪的身份。”
汉尼拔陷入了沉思,但他的双眼仍然游移在鼠仔身上,俨然一副要看穿鼠仔内心的样子。
“目前我还不能反驳你什么。但你从现在开始就留在这里吧,留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正合我意啊,我也想看看这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你们如果要想证明我的话,现在就去传唤李,你们绝对会发现他已经失踪了。”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峙,杨宥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杨宥直面着三人阔步走来,表情毫无波澜。
“这个时间点传唤我,你们大概是要我作为那个递交赎金的人?”
鼠仔瞠目结舌地望着昂首阔步而来的杨宥,随即又似乎恍然大悟,嘴角扬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鼠仔,你别走,作为提供情报者,你有义务看完事件的全程。
“正是如此,杨宥先生。我在刚才已经初步调查过你的资料了,你跟其他所有的家仆都是一样的军人出身,但你是服役时间最短的那个,论战斗技巧的娴熟度和经验你都是我们这里最弱的。如果你和绑匪没有互通的话,看样子绑匪的确很可能是那个内鬼。因为他了解所有人的实力。”
“那么,汉尼拔先生的话语间,暗示着绑匪的身份已经公诸于众了呢。”
汉尼拔离开鼠仔的身边,大摇大摆向杨宥走来,他如常地绕在杨宥身边缓缓踱步,而犀利的目光则一直聚焦着杨宥的双眸。
“绑匪是李。你知道吗?”
杨宥波澜不惊的面颊宛若投入了巨大的石子一样瞬间泛起了波澜,惊讶的神色显露无疑。
“问你的话,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可以伪装,但是问他就没问题了。鼠仔,至少人们都是这么叫你的吧,据你所知,李和杨宥的关系如何?”
鼠仔被突如其来抛出的疑问吓住了,他嗫嚅半晌,才支支吾吾着回答。
“我啊……我并不是很了解,我和他们都不熟。但是我从来没有见到他们在一起行动过,家仆那么多,他们很大概率是陌生的吧。”
汉尼拔回首,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鼠仔,鼠仔也目不斜视地回望着他,二人又陷入了方才的对峙。
“你们三个人都是一伙的概率似乎很低,我会继续挖掘的,直到我看到谎言筑成的巢穴为止。”
汉尼拔又扭过头,一丝不苟地注视着杨宥此时略微扭曲的表情。
“这样子看着不像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啊。杨宥,你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让你全副武装地去杀了绑匪,也就是那个李,救出兰戈夫人。
“计划是这样的,首先我们会提供你一辆破旧的装有炸弹的车子,按照卫星绘制的地图,他们没有明确规定停车点,所以你把车停到树后——这点十分关键,事关你的行踪隐蔽性。我们会给你装满一百万元现金的铁箱,我们把铁箱放在后座位上,实际上连结着座位上的炸弹开关。当你离开车之后,在那样的荒郊野外,我们用卫星确认了地形,你可以利用树木的掩护,躲在河滩上的芦苇丛里,那里需要迈过沼泽才能抵达,他们不可能耗费时间精力去那里做这件事情,你一定要躲在里面,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直接取走钱箱,车子会直接引爆;如果他们决定只把钱装走并且验证一切的安全性,他们会有一大段时间在车子周围,那个时候你就手动引爆车子。因为他们取走钱之后才会带人质上来,所以丝毫不用担心误伤人质。计划大致就是这样。”
杨宥已经握紧了双拳,他的牙齿都在微微打颤,紧张的感情如同藤蔓将他缠绕。
“大晚上的在那样的荒郊野外,车子爆炸了的话,我要怎么离开现场?难道就那样一直躲在进得去出不来的沼泽中嘛?我会越陷越深的吧。你们既然没人跟踪我,谁负责接我呢?”
汉尼拔煞有其事地散漫鼓着掌,冷嘲热讽的语调中暗藏着他的思考。
“至少你有问过后路。如果你和他们串通好了,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怎么离开,你是有回来的打算吧。很好很好,你和绑匪串通的嫌疑减少了,恭喜。”
但此时的杨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了,他对汉尼拔的话置若罔闻。
“算了……够了……开什么玩笑……”
汉尼拔走上前,矫揉造作地狠狠嗅了一下杨宥的头发,然后脸上挂出一个狞笑。
“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这样的活我干不了。站在那里的家仆没看到,并不代表我和李没有关系。我和李是最好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对他下手,我办不到。他相信他的朋友,他相信我。再说,李从来都仰慕着北野先生和兰戈小姐,我不相信他是绑匪,相反作为朋友,我相信他其实是去绑匪那里提前救人了!退一步说,他就算如你们所说是绑匪,我也绝对、绝对下不了手。所以我绝对不会去。”
“李是绑匪,这件事情鼠仔很详尽地告诉我们了。那你的意思是鼠仔刚才是在骗我们咯?鼠仔,你怎么解释?”
鼠仔大惊失色,方才彻悟的微笑瞬间变成警惕的皱眉。
“我说过了,我本来就都不大清楚他们间的关系,也许他们私下有来往呢?”
“可鼠仔你的表情,有些愁眉苦脸啊。
“不过你们证词的不一致反而可以让我明白你们没串通过,你们至少有一个人的话语可信。杨宥你如果真的与绑匪李私通,也没必要在第三方作证无辜的状态下自己爆料真实情况并承认与李有来往。现在以我的分析已经很明显了,李的确应该是绑匪,这点看似是你意想不到的,因此他的计谋估计是想打一手感情牌吧,让送赎金的人看在旧情的份上放走他,事实上以杨宥先生的反应,的确很可能奏效。不过很遗憾,在北野家族面前,这番雕虫小技必将失算。”
话音刚落,鼠仔愁眉愈发紧锁,紧张和焦虑凝固在他扭曲的皱纹间。
然而汉尼拔不再回望鼠仔,他扭回头,肆无忌惮的狞笑凝固在他的嘴角,他突然怒不可遏地用手揪住杨宥的头发,狠狠搅动着,他歪着头,恼怒地咆哮起来。
“但是,杨宥,别忘了你只是北野家的一介家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为北野尽忠职守是你唯一的使命,你不得不做!”
杨宥疼痛得发出了细声的呻吟,但他的呻吟之间,仍然是不屈的执念。
“不……我不能……”
一言不发的北野龙马蓦然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呵斥了一句汉尼拔。汉尼拔仿佛触电一般放掉手,向着端庄稳重的北野俯首。
“年轻人,你叫杨宥对吧。你很仗义,是个男子汉。但是啊,大丈夫总要能屈能伸的,你不做这个事情,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我们也会另外派人去用更残酷的手段杀了他;你要是帮我们动手呢,不但可以给他个痛快,也可以得到优渥的回报,你会有钱去实现他所有未尽的梦想,你可以真正得到自由,无忧无虑的自由,挥之不尽的钱财,和对朋友的仁至义尽——至少只有你才能给他个痛快。”
杨宥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着,宛如触电了的人,他的头发散乱地纠缠在一起,冷汗不断沿着发梢流动。
“听话一点。没事的。”
杨宥仿佛被施了法一样,老老实实点了一下头。汉尼拔望着北野龙马,十分钦佩地点了点头。
“至少,你能给他一个痛快。做好心理准备,过一会儿我会叫汉尼拔先生陪你一起去武装好自己。你没有辜负李对你的信任,因为能给他最好解脱的,只有你。”
杨宥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转过身子,他踌躇着迈出了第一步,仿佛磁铁吸上了他的脚掌一般,便一发不可收拾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抵达门口的时候,他蓦然回首,晶莹的泪珠划过门外的夜空,媲美群星的璀璨,那是星河在与他一同啜泣。他悲愤交加地骂了一句,唾沫星子横飞四溅,漫溢着他的悲怮和愤懑。
“该死的,该死的北野。”
汉尼拔刚要恼羞成怒地冲上前去,北野龙马便煞有介事用手掌拦下他,目睹着杨宥挂着泪光走向群星。
“该死的北野,该死的北野!”
北野武望着那沉重的背影,也露出了得逞的狞笑。
“至少,我们知道,他既没和绑匪串通,也下定决心要了结自己的挚友了。让他恨去吧,恨意比起实力,永远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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