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七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变化，比如相貌，比如年龄，事物总会随着时间变迁，但有些无形的东西如梦魇缠身，一辈子也挥散不去，就像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即使过去了七年，但只要再次感受到那人的气息，之前的回忆便卷土重来。

黄明昊在房间做功课，他正用心思考着一道方程题，全然不知房门已经被拧开，他松开咬着笔帽的牙齿，正想落笔解题，突然被拥入一个怀抱里，侧颈被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挠得他有点痒痒。

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黄明昊怔住，心跳开始加速，接着那人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说：“昊昊，我回来了。”

黄明昊挣动着要起身，范丞丞才松开手，他们都长大了不少，范丞丞仍旧高黄明昊半个头，只是哥哥的五官长得越发冷峻十足，英气逼人，弟弟则变得愈加圆润可爱，更显中性。

“怎么一副呆呆的样子，不说话要等我亲吗？”范丞丞轻轻捏着黄明昊的脸颊晃着。

黄明昊慌了神，磕磕巴巴开口，“不是...就是太突然了，吓到了。”

“就只有吓到吗，看来你一点都不想我。”范丞丞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意味，捂着脸假装要哭的样子。

黄明昊有点手足无措，掰着范丞丞的双手，“不是啦，想想想，你别哭啊。”

“现在才说，晚了。”范丞丞反过来钳制着黄明昊的双手，眼里哪有一丁点水汽，一脸坏笑，“所以要惩罚。”

“欸？”黄明昊有点不详的预感，但不容他细想，范丞丞就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然后像怎么都抱不够一样，亲完又把人揉进怀里。黄明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嘴唇软软的，身子也软软的，身上一股甜奶香让他欲罢不能。

“别这样...又不是小孩子。”这算哪门子惩罚，黄明昊的耳根子立马烧的通红，想要挣出他的怀抱。

“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你就没差。”范丞丞才不理他，只是把他楼的更紧。

这人果然还是一样霸道，凡事只按着自己的意愿，就算他明明不想照单全收，但又总是无力拒绝。

赵倩苓只是陪同范丞丞一起回来，范进宣帮范丞丞办理了入学手续，一切安顿好后，赵倩苓又马不停蹄地出国了。她不是个爱情至上的女性，当初跟范进宣结婚也只是因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又刚好门当户对。结婚几年来一直秉持着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后来丈夫的出轨让她心有芥蒂，再加上出国的这几年，联系更是少之又少，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范丞丞之前多次向她提出了要回国，都被她狠心拒绝，这次之所以会答应范丞丞让他回来，也是想让范丞丞跟范进宣能有相处的时间。她也知道自己太自私，即使她跟范进宣感情再不好，但他始终是范丞丞的父亲，他不能让范丞丞像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虽然时隔多年再这样做似乎有点迟。他想等范丞丞高中学业修完，到时候她再跟范进宣摊牌，她相信范丞丞能理解她。

范丞丞从国外回来，虽然到了读高二的年纪，但怕课程接不上轨，所以还是按照正常升学的程序从高一读起。范丞丞跟黄明昊在同一所学校，黄明昊初三。距离范丞丞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学期。

下午放学的时候，黄明昊刚出了教室门，同年级的女生递了封信给他，马卡龙粉的信封很少女，“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丞丞学长吗？”

黄明昊接过了信，他书包里还放着两封饱含春心萌动的少女心事，都是说给范丞丞的。范丞丞不仅皮相好看，一脸禁欲的高冷气质更是一绝。女生们大概都钟爱这一款的，但实质上就是在自虐，毕竟范丞丞不仅表面看起来高冷，除了黄明昊，他对谁都高冷。

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学校篮球队今天与外校举办一场篮球联赛，范丞丞是主力，前一晚他就在念叨着让黄明昊一定要去，今早分手也不忘再提醒他一遍。

经过学校中心那棵樱花树时，黄明昊停下了脚步，树上喵喵叫的声音吸引了他，有只调皮的小奶猫爬到树上下不来了。

黄明昊心软了，一看是那么可爱的小奶猫他顾不得那么多，甩下书包，废了番功夫爬上树，像是知道黄明昊是来救它的，小奶猫乖巧的不得了。看着小猫这么可爱，黄明昊吧唧亲了一口，结果这一下惹恼了小奶猫，怀中的小毛球作势要发飙，露出自己粉粉的小肉蒲，锋利的爪勾冒出头来，黄明昊被吓得躲闪开来，结果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下坠的时候黄明昊第一反应是把小猫揣在怀里，生怕小猫受伤。

本以为自己会重重的摔倒在地，吓得他立马紧紧闭上了眼睛，只不过一声不属于他的闷哼和背上那异常柔软的感觉让黄明昊意识到，他砸到人了。

陈立农第一次见到黄明昊的场景，就是经过那棵樱花树时，如同精灵般的少年，伴随着抖落飘飞的粉色樱花瓣突然从树上落下来，他下意识就冲上前去，心甘情愿地给少年当了人肉垫子。

黄明昊着急忙慌地站起身，小奶猫早被吓跑，他也顾不上了，扶起被自己砸倒在地的人，眼里满是歉意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陈立农看着内疚不已的少年，眼睛笑的弯弯的，“你要是不讲话，我还以为你是小精灵诶。”

黄明昊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又不是妹子，对我说这种话有意思吗，不过他没说出来。陈立农抬了下手臂嘶地倒抽了口气，原来是刚才摔倒时他手肘撑地磕到石头磨破了皮，此刻正在冒着血。

“都流血了！我带你去医务室。”黄明昊不由分说就拉着陈立农的手要往校医室的方向带。

“诶你书包不要了哦。”陈立农快速捡起黄明昊因为着急落下的书包，结果就被对方立马接了过去，然后任由他继续拉着自己走。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陪同陈立农处理完伤口出来时，天空早已染上暮色。早就过了比赛结束的时间，现在过去体育馆也迟了。范丞丞找不到自己应该会先回去吧，黄明昊心里有点没底，那人那么爱生气，回去还要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谢谢你哦同学，我叫陈立农，你的名字嘞？”

“黄明昊。你都没穿校服，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我是交换生，今天是来报道的，明天才正式上课。”

他们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出乎意料的是，快到校门口时黄明昊远远就看见范丞丞正挎着书包，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等他，只是对视上的时候，那眼神让黄明昊莫名感到心虚。

黄明昊匆匆跟陈立农道了别就要走，突然被对方按住肩膀，他凑的极近，然后轻轻帮他拨弄了几下头发。

“笨诶，头发上沾到树叶了。”

陈立农感受到了范丞丞的眼神回看了过去，再看黄明昊因为自己的靠近有点僵硬的身体，虽然好奇，但现下他没办法知道更多的内幕，于是没再多说什么，跟他say bye之后，就看着黄明昊向那个男生跑去。

5.

回去的时候，一路上范丞丞不说话，臭着一张脸，黄明昊也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因为自己没去看他比赛，所以这人才会生气，他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跟他解释。

晚上吃饭的时候，范进宣明显感到气氛不对劲，看着范丞丞拉着一张脸，他问道：“你们俩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我吃饱了，我先上楼了。”

范丞丞态度冷淡，放下碗筷直接上楼，范进宣当是小孩子叛逆期，也就没管这么多，更多的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管，想尽父亲的职责，但总会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还是当孩童时期一样，能宠尽量宠着，平时繁忙公司的事务，也没什么时间去关心孩子。黄明昊跟范丞丞相反，即使自己没时间陪他，他也从来不会让自己操心。两个人的性格走了极端，他想了想原因，估计都是随母亲吧。他照例问询了一下黄明昊今天在学校的情况，黄明昊乖乖的向范进宣报告着。今天范进宣难得回来吃顿晚饭，没过一会他接了通电话又出门了。

黄明昊来到范丞丞房间门口，范丞丞不搭理他，他只好自己来找他，今天的事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他敲了几下门，但都没得到回应，本想离开的时候，门就打开了，他被那人拉了进去，范丞丞推着他抵在门板上，力度之大撞得他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今天为什么没来？”

“因为……”

“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男生。”

“是。”

范丞丞想起今天他跟那个男生走的那么近，而且那人明明见到他警告的眼神了，却毫不理会，像是故意的，这让范丞丞很不爽。结果黄明昊现在还承认了这件事，这让他的不爽达到了极点。

“这个给你。”黄明昊把今天收到的情书一同带了过来，黄明昊也不耐烦了，递给了范丞丞想结束今天的对话。

范丞丞这下怒火中烧，扯过那些信啪地摔到地上，“谁准你帮我收信的？巴不得我跟她们谈恋爱就不用被我烦是吗？”

“我没……”黄明昊话还没说完，被范丞丞拽着摔到了床上。

很多时候，黄明昊觉得自己只是个玩具罢了，尤其是现在，他被范丞丞压制着，极具侵略性的吻啃得他只感受到了疼痛，他推拒着眼前的人，却被他一只手牢牢禁锢住手腕，黄明昊用力咬了对方肆虐的薄唇，范丞丞才吃痛地放开他。

“你不能这样！”黄明昊第一次像一头愤怒的小兽，眼眶都红了，狠狠地推开了范丞丞。

范丞丞抹了下唇上的血，冷冷地看了黄明昊一眼。玩具的特征之一，没有感情，小时候的黄明昊就像个傀儡，不知道是他太过于听话，还是百毒不侵就是他反抗的方式。比如那时他们约定俗成的晚安吻，这场仪式的虔诚信徒始终只有范丞丞一人，黄明昊则是认真地在敷衍，就算被他抱着的姿势不够舒服，他也不会乱翻乱动，就那么将就着睡去。现在这人居然还学会了反抗，不过该怎么做，他说了才算。

黄明昊从床上起来，跑出了房间，范丞丞没有追过去，暴怒地砸了一下床。

就像海底地震会引发海啸，范丞丞不开心也绝不会只是生闷气这么简单。

6.

事实证明，小孩子才能为所欲为，范丞丞其实并不了解黄明昊，一开始就不了解，更不用说时隔多年，他恨不得把黄明昊绑在自己身边，但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都是不可行的。说不清是执念还是其他的什么情感，他只知道一开始听之任之的人，现在不受他的掌控了。这种挫败感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让他变得不知所措。

黄明昊这几天都在刻意避开范丞丞，早上去上学的时候，他会比平时起早几十分钟，范丞丞还在睡梦中，他就已经出门了。初三下学期才明确规定要上晚自习，现在上学期还没过半，黄明昊也开始每天都去，他把在学校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直到晚上九点下了自习才回家。这样坚持了一阵子，虽然有点累人，但日子恢复到以前的平静，而且看范丞丞并没有要打破这一平静的迹象，这让他有点舒心，想起来这礼拜他跟范丞丞见面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一天吧。

夏季总是多雷雨天气，这天放学天气阴沉沉的，黄明昊还在想着要不要先回去，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继续留在学校。下自习的时候天空还是黑压压的像要塌下来一般，黄明昊还没走到校门，豆大的雨点就铺天盖地的下了下来，他顶着书包奔跑着要找地方避雨，突然被抓住了后领导致他没站稳往后倾，一只手臂搂过了他的肩，才让他站定。

虽然他避雨的行动被终止了，但他并没有变成落汤鸡，是那天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白T短裤人字拖，撑着伞帮他挡住了雷雨的突袭。

黄明昊不由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要下来买宵夜，刚好就看到你了，很有缘是不是，你家是不是在这附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在门卫那边待一会，雨停了再回去。”黄明昊不想欠别人人情，本也以为他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谢谢他的好意然后拒绝掉就行。

“这么晚了你要等到几点啊，走夜路蛮危险的诶，你还那么瘦，待会遇到坏蛋都打不过人家怎么办。”陈立农说完把黄明昊搂的更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歹徒在挟持人质。“走啦走啦，不要推脱了，就当做是你上次带我去医务室的报答。”

“可是上次你是因为我......”黄明昊不以为然，试图再次拒绝。

“你很啰嗦诶，乖乖带路，不会连怎么回家都不知道吧。”

“知道......”

“看来还不是很傻。”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对小学生讲话的语气跟我说话？”黄明昊实在有点无语，这个人像自来熟一样，上次他们才第一次见，他也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的话。

“干嘛，不开心哦，谁叫你长得这么可爱，而且我是你学长，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啊。”

“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像一个卡通形象吗？”

“流氓兔是不是。”

听他自己讲出来，黄明昊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在想陈立农是不是天生就那么爱笑，他笑起来眼睛神似流氓兔，但又没有流氓兔呆，倒是流氓二字跟他说话的时候很符合。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而范丞丞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玩偶，雨下的极大最终模糊了那一双背影，最后像全部灌进他心里一般只觉得胸腔压抑的快要炸裂，握着伞柄的指节发白，他把伞压低了一些，没有上前。

分开前，两人交换了通讯方式，黄明昊回到家，见范进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了声招呼便要上楼。

“丞丞怎么没跟你一起？”

“啊？”黄明昊有些疑惑地看向范进宣。

范进宣看黄明昊一脸茫然就向他解释道：“刚才下雨了你哥说要去接你放学，怎么，你没碰到他吗？”

“没……我同学送我回来的。”黄明昊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奇怪，这孩子不会给你打电话吗。”范进宣摆摆手，“你先上去吧，他找不到你待会就回来了。”

黄明昊洗漱完，犹豫了好久还是走到范丞丞房间门口，他敲了几下没人回答，于是转动了门把手，屋子里漆黑一片，范丞丞还没回来。

黄明昊最终拨通了他的号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有人接听，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把房门带上，范丞丞是因为找他才出门的，这么久还没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心，换了身衣服，下楼直接出了门。

由于不知道上哪找人，他只好又往学校方向的那条路走。雨已经停了，下过雨的天空乌云散开，灰蓝色的幕布上缀着三三两两的星星。他们这一区的都是独栋别墅，到了晚上大都关门闭户，除了昏黄的路灯映照，行人寥寥无几。

他又尝试播了好几通电话，最后终于被接了起来，传来的不是范丞丞的声音，是一个咋咋呼呼的男声，输出靠吼才让黄明昊得以从嘈杂的背景音里听清那人的话，“喂，范丞丞快喝死在这了，赶紧过来把他接走！”

“你们在哪？”黄明昊的声音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对方报了个地点给他，是学校附近的酒吧，听说那地经常有小混混闹事，黄明昊的心一下像压了一块巨石。

——TBC——

宛如初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