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程王李弘徵坐上大渝天子的宝座,也是在三十年前,燕王李弘行奉旨镇守北境。
三十年后,一百多年不曾越过北境落霞关的北魏大军,终于再度入关。这一次,不见如山尸骸,城头染血,北魏军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门。
…………
或许是因为此次北魏大军入关太过“风平浪静”,大渝这边暂时还没有任何反应,皇宫之中仍在加大力度搜捕刺客。
几天之后,事情似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两名刺客一男一女被禁卫军发现,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与追捕,终于双双擒下……
听闻这个消息时,浣月只有疑惑,慕晴明明就好好的在她屋里。
……其实那天浣月说让莫云松睡在凉亭只是一时气话,多半还是带着玩笑性质的,却没料莫云松是装傻还是真的脑壳缺根弦儿,他当真在凉亭睡了一夜。
她仍记得隔天早上发现莫云松时,他裹着紫鹃给他那件袍子,蜷在凉亭角落里瑟瑟发抖……
所以后来怀揣着各种不纯的动机,浣月死皮赖脸地把慕晴请到了自己房里,空出来的房间便看在莫云松可怜兮兮的份儿上,还给了他。
…………
“听说他们抓住刺客了。”
浣月坐在梳妆台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捏着一枚硬币,轻轻一扭,银白色的硬币在褐红色的木板上打转儿。
“嗯。”
“你不觉得奇怪么?”
浣月换了个方向坐,无奈地看着不远处靠窗而坐的女子。
慕晴侧过头来看着浣月,眼睛里仍是那么清冷,毫无波动。
好吧,浣月也不多问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算清楚对方的性子了。
“谢谢。”
慕晴忽然说。
“嗯?”
“前天的事,慕晴欠你一个人情。”
慕晴说到,她看着浣月,眼神有了些许波动。
前天葛甫突然带人前来,将若凉轩其它房间都搜了个遍,就只剩下浣月的卧房没进,一无所获的禁军统领便要进她房间查看,浣月急中生智,让慕晴藏在浴桶中,她把自己头发放下来,并假装正要脱了衣服洗澡。
不过葛甫显然不是莽撞的人,他先在敲门,但他越是敲,浣月就越是当没听见,后来想想这样也不稳妥,便干脆脱了衣服翻进浴桶里,在葛甫终于耐心耗尽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却不喊不叫,只是双手抓着浴桶边沿,露出脑袋羞恼且委屈地望着他……
尽管当时葛甫出乎意料的镇定,那冷静而锐利的眼神令浣月心中慌乱不已,但最终他还是低头抱拳向浣月以示歉意,随后带人离开了若凉轩。
恐怕自己的小把戏没能瞒过这位禁军统领,想来能坐到他那个位置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应付得了。
但不管怎样,算是暂时渡过了一关……
“姐姐客气了!不过小事一桩!”
慕晴主动提起此事,浣月俏脸上露出笑容。
“小事?”
慕晴眉头一皱,语气中罕见的带着些许怒气:
“你都为我做到那种程度…怎会是小事?!”
浣月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了多大代价,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这点小把戏根本没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但在慕晴这里,女子的清白显然是更重于性命的东西,浣月为她所做的,就是在做冒着比丢了命还要危险的事情,这一切之后,这个少女却还没心没肺的笑着……这种没所谓的态度,就连她也忍不住想要提醒浣月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到底是清冷的性子,终究是说不出那些说教的话来。
“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说得极为认真。
“那姐姐呢?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浣月却问。
慕晴一愣,知道浣月是在问刺杀皇帝一事,她张口却顿了一下,随后微微低下眼眉。
“还情。”
她轻轻说到。
浣月沉默了。慕晴说得很轻,浣月听来却很重!有人说最难还的是人情,这一情未还,却再添一情……
“我所做的,包括从一开始接近你这些事,从来都不是抱着多么单纯的意图。我们各取所需,只是合作,无关人情。”
说出这话来,浣月并没有多少犹豫。
人情说起来有轻有重,但慕晴显然是把它看得极重的人,于她而言也像一道道环环相扣的枷锁,一旦背上,哪有轻易解开的?
慕晴侧目看着她,目光坚定,唇角轻轻上扬,露出微微的笑意。
浣月眼中,那一笑是冰山之上的雪莲,绝世独一的美。
她看着那女子,眼底升起热烈的尊重与欣赏。
…………
“晚上好!”
路旁的花丛中忽然伸出一个脑袋,是莫云松,他笑着,头上顶着一两片枯叶。
“小松子你可别偷懒!杂草不除完可不许吃饭哟!”
不远处的花丛中又冒出紫鹃那张俏脸,她瞪着眼睛故作严厉的模样,却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煞是可爱!
“公主!”
“嗯,你们忙,我自己走一走。”
浣月笑着道。
“嗯!”
紫鹃缩回花丛中,埋头除草。
浣月又转头看向莫云松这边:
“喂!那个…小松子!”
“诶!主子!您吩咐!”
刚缩回去的莫云松又冒出头来,咧嘴笑着。
“这个,还你。”
浣月也笑了笑,抬手轻轻一抛,夕阳余晖下,反射出淡淡银光的物件落入莫云松手中,是那枚硬币。
莫云松看了看手中的硬币,又抛回去:
“送你了。”
浣月接住,看了莫云松两眼。
“我不要。”
“我要走了。”
她随口说到,同时再把硬币抛出去,却好似少了一分力气,硬币没能抛到莫云松那边,落在青石板上,叮叮当当……
“什么?”
她好像没听清。
莫云松扒开花枝出来,低头捡起地上的硬币。
“我要走了。”
他又说了一遍。
他走到浣月面前,又将硬币递给她,笑道:
“与你相逢是万幸!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对我而言,这枚硬币……与曾经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一个念想……如今把它送给你,也权当作……”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却伤感:
“一个念想。”
浣月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低下头,心情沉重。
夕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傍晚的风吹动两人的发与衣衫。
片刻后。
“我不要。”
她又说了一遍。
叮…当……
硬币从他手中滑落。
夕阳的光辉照在身上,或是黑夜将临,有些冷。
他缓缓蹲下去捡那枚硬币。
浣月低头看着他的后背,双手捏得紧紧的。
莫云松抬头看她,又笑了笑,随后故作惊讶道:
“哇!不要就不要嘛!不至于捏着小拳头要打人吧!”
“什么时候?”
浣月问。
莫云松站起来,看了看天,火红色的天空很美。
“今晚。”
夕阳快要落下,夜晚已经很近了。
“要去哪儿?”
她又问。
“不知道,但很远,很远……”
很远很远,再难相逢。
“我……”
浣月说,但话止于此,庭院中忽然来了人,一个女人,浣月认识她,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浣月愣了愣。
“好。紫鹃,我们走。”
她叫上了花丛中发愣的紫鹃。
“珍重。”
听到她轻轻地说。莫云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珍重……还是…真重。”
他看着手中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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