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人（一）

阿萨历998年5月9日，玛罗琪亚王国，玛罗琪亚王城，清道夫事务所门口。

境外调查结束后，圣殿骑士团一直忙着准备招人的工作。

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副团长和分队长将会当考试官，对新人进行为期一周的面试、笔试、武试和品试。

确定新人在能力和品行都合格之后，剩下的操练工作就交给了副团长查尔斯.道尔、奥娜.希斯莱杰以及分队长凯恩.费勒。

由于圣殿骑士团近期风评不太好，国家会议上通过的提议又砍了不少经费，招人进展并不顺利，前来参加考试的共有一千多人，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二以上。

而且，和王国护卫队以及国政军不同，圣殿骑士团的考核非常严格。

有些骑士对考核标准过于严格有意见，但瑟拉还是力排众议，坚持沿用过去的严苛标准。

这一千多人里，最终通过所有考核，成为圣殿骑士团正式骑士的，想必少之又少。

经过几天的准备工作，圣殿骑士团在今天发布了招聘通知，这意味着从今天起的一周内，招人正式开始。

“快点啊库里。”

“哎呀恩佐，我说你急什么？报名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呐。”

“可是说不定很多人排队啊？”

“你想太多，最近圣殿骑士团名声不太好，没多少人报名，名额多得很，尽管放心吧。”

“就是因为库里你这么说我才不放心，你什么时候靠谱过？”

“我说你这人，别以为自己智商高，很聪明，就很了不起哈！”

“你别仗着自己剑术还不错，身体素质好就能为所欲为了哈，当骑士可不是空有一身力气就行的。”

……

库里.萨隆和恩佐.波特，两名男青年走在大街上，刚好路过清道夫事务所。

正巧在门口摆弄宣传单的亚述听到了俩人的谈话，他一抬头，发现两个青年居然直接在事务所门口吵起来了。

“哎哎哎，”亚述摆出生气的样子，走到俩人面前，“要吵上别处吵，还让不让大爷我做生意了？”

俩人见状，顿时感觉十分尴尬，连连道歉。

亚述看到俩人这么诚恳地道歉，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倒不是真的介意别人在自己事务所门口吵架，他只是听到他们在说圣殿骑士团招人的事，有点不爽罢了。

当时和瑟拉.伯罗斯特谈判，不欢而散，现在气也还没消。

打那之后，他一直闷闷不爽，尤其是见到和骑士有关的东西，就连听到“骑士”两个字都觉得火大，他对骑士的厌恶感可谓是与日俱增。

“行了行了，”亚述叹气，摆摆手，然后指着左边的一条巷子，“要报名的话走这边，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噢，谢谢老板，”库里向亚述道谢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亚述用风衣盖住的，别在腰间的火舌枪，眼前一亮，“老板，请问你会用枪吗？”

亚述起了疑心，凭借超过一个头的身高优势，像是猎鹰盯住猎物一样看着他们，“有问题？”

恩佐被亚述吓到了，连忙用手肘戳了一下库里的腹部。然而，库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恩佐的提醒，自顾自地问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好奇，在国内很少见到用枪的人。”

亚述仔细看着库里的脸，皱了皱眉。

亚述毕竟也算是个老练的商人，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在亚述眼里，库里并没有任何像是在说谎的微表情，倒不如说，库里的确表露出了很明显的好奇的表情。

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盛行魔法的世界，魔法的实用性比枪械要大得多，枪械在很多国家里都是被鄙视的武器，玛罗琪亚王国也不例外。

“我听说圣殿骑士团不许配枪，”亚述微微一笑，“反正你以后都用不着，没必要把好奇心放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了。”

“不，”库里把一直在戳自己的恩佐推开，坚决地说道，“为了对付用枪的敌人，我必须了解枪这种武器。”

“哦？”亚述那标志性的贱贱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难不成你觉得用枪的人能打败用魔法的人？”

“为什么不能？”库里很肯定地回答，“魔法又不是万能的，只要用得好，枪械一样能打败魔法。”

听罢，恩佐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虽然库里是站在魔法使用者的角度来思考枪械的用途，但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看不起枪械，并且认为枪械也可以对魔法构成威胁。

这可真是稀奇，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亚述大笑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再一次俯视库里。

“好啊，那就让你实际体验一下。”

亚述面带微笑，只是微笑的嘴角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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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述.哈斯和库里.萨隆进行一场一对一的比试。

比试内容很简单：俩人面对面间隔大约两米的距离，恩佐.波特从三秒读到一秒的一瞬间，库里拔剑，亚述拔枪，双方同时出手，库里的剑碰到亚述就算库里赢，亚述的枪口碰到库里就算亚述赢，双方都碰到或者都没碰到就算平手。

库里摆好了把背后的剑抽出的准备姿势，但亚述什么姿势都没做，只是把手插在裤兜里，直直地站着。

附近的群众也被俩人的比试吸引了，纷纷过来围观。

“你有病吧？”恩佐在库里耳边抱怨，“这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呐。”

“少废话，”库里一脸嫌弃地看着恩佐，“这老板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好不容易遇到个能打的人，我考试之前练练手，热热身，不行啊？”

“这……”恩佐瞄了一眼亚述，他一直保持着微笑，但一动不动，“这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吧？”

“哎呀，我们还赶时间报名呢，赶紧开始。”库里不耐烦地推开恩佐。

恩佐无奈地叹气，在群众的围观和注视下，缓缓举起右手。

“三……二……一！”

恩佐一挥手，库里拔剑、冲刺、挥砍，三个动作速度奇快，无比流畅，仿佛蓄好力的弹簧一般，眨眼间，剑刃离亚述的身体只差不过几毫米。

这一瞬间，看得围观群众屏气凝神，不敢出任何声音，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恩佐知道，库里看上去有些懒懒散散的，但他练习剑术比谁都更认真，在同龄人之中，库里的实力属于佼佼者，别说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就算是训练到一定程度的见习骑士，也很难躲过库里的剑击。

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恩佐稍微放心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举手宣布结果时——

咔！

一声清脆的枪械扣扳机声响彻人群之中。

恩佐定睛一看，亚述不知何时竟绕到了库里的左边，整个人背对着库里，头也不回，但他的左手拿着枪，枪口顶住库里的左侧太阳穴。

库里那惊人的快速剑击，甚至连亚述的衣服都没碰到！

寂静了几秒钟后，整个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鼓掌声和喝彩声。

至于当事人库里，他愣了很久，在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太阳穴的枪口的冰冷触感之后，他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恩佐犹豫了一阵子，看到库里那释怀的笑容后，他缓缓地举起手。

“获胜者是老……”

没等恩佐说完，亚述瞬间把枪收回到腰间，抓着恩佐举起的手大叫：

“Hello，大家好，不知刚才的表演节目大家是否看得尽兴呢？在下亚述.哈斯，正经营着清道夫事务所，我们事务所是一家清洁公司，致力于给用户最完美的体验……”

亚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宣传单，挨个发给围观群众，发的同时也不忘介绍自己的事务所。

库里和恩佐待在原地，心情复杂。

原来我们……被当成工具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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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单发完，群众散去之后，亚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嘿嘿，小伙子们，这宣传够得劲儿，”亚述用力拍着俩人的肩膀，“我看你们也别当什么骑士了，跟着大爷我混，包你们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库里和恩佐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你们也知道圣殿骑士团风评不好吧？”亚述的笑容变得狡黠起来，“骑士团分分钟丢了小命儿，多不值？好好做份工作，找个好姑娘娶了，退休后安享晚年，后半生过点好日子，总比当骑士折腾自己要好得多吧？”

恩佐皱了皱眉，看向库里。

库里严肃地看着亚述，“老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生命可贵，及时行乐，但对我们而言，有些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亚述顿了顿，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亚述仿佛在用灵魂发问一般，态度极其认真和严肃。

库里看了一眼恩佐，憋笑着指指对方，“要我救这蠢货，好像真的不太值得喔。”

“喂！”恩佐愤怒地大喊。

库里终于忍不住了，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缓过气之后，他擦擦眼角的泪珠，笑着对亚述说道：

“不过啊，即便如此，如果恩佐真的遇到了危险，我还是会去救他的，而且，我相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恩佐也会来救我。”

恩佐听罢，会心一笑，抱住库里的肩膀。

“没你在，我肯定会无聊死。”

说完，俩人仰天大笑。

看着互相敞开心扉的俩人，亚述淡然一笑，无话可说。

“快去报名吧，别耽误时间了。”

俩人立马整理好各自的着装，拿好东西，小跑着出发。

“老板，”在离开之前，库里叫住了亚述，“你叫什么名字？”

“亚述.哈斯，”亚述背对着他们，“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清道夫罢了。”

“我叫库里.萨隆。”

“恩佐.波特。”恩佐也回答。

亚述笑了笑，回过头看向他们，“当上骑士之后再回来帮我做广告呗。”

“可以，”库里点点头，“下次比试，我可不会再输了！”

说完，库里和恩佐一路小跑着走向亚述给他们指的近路，亚述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巷子里。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亚述走进事务所，躺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库里的话。

“相信别人会救自己啊……”

“相信”——这两个字，不停地在亚述的脑中回响。

我讨厌骑士……讨厌骑士的刻板，讨厌骑士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讨厌骑士那种在死的时候还认为自己死得有价值的自我安慰的想法。

但是，骑士会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们对别人有着足够的信任？

是因为对别人有着足够的信任，才能促使他们去为此奉献一切吗？

到头来，骑士的死，只是为了信任吗？

信任本就是相互的，对我而言，这种东西不存在感情，始终遵循利益至上的原则，我与别人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也都是以利益为基础，以互利为目的。

那么，骑士为国家而死，国家却不能为骑士做些什么，这种信任，真的有意义，有价值吗？

瑟拉.伯罗斯特……她是不是也在相信着某人？

她的信任，是互利的信任，还是无意义的信任？

……

种种想法挤满了亚述的脑袋，亚述站起身，烦躁地伸个懒腰。

“说起来，她是怎么叫我过去的来着？”

正想着，亚述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张画着图案的纸——

“卧槽，”亚述脸黑了一半，面容扭曲得非常夸张，“我忘了问假徽章的事了。”

亚述抱着头，蹲在地上。

尴尬了……

“我现在哪还有脸去找她问这事儿？”

亚述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后悔自己当时气过头了，完全没有给对方台阶下，这下对方肯定去找其他人，懒得管自己了。

另外，发生这种事，亚述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妥协。

万一那个美女团长，或者圣殿骑士团真的查出自己做了假徽章可怎么办？

且不提犯法坐牢的事，这一搞，自己的商业信誉肯定会大打折扣，以后做生意必定会受影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辈子算是毁了……

亚述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绞尽脑汁去思考，想要找出不伤害自己的自尊心，又能完美解决问题的方法。

话又说回来，那个叫瑟拉.伯罗斯特的美女团长，多好看的美女啊，完美符合我心中对女神的定义，就因为气过头了而放弃与这样的女神继续接触的机会，我也真是蠢得不行了……

思考回路最终还是回到了亚述“人生就是为了钱和美女”的信条。

亚述站起身，挠挠后脑勺。

“反正圣殿骑士团不能境外调查了，她肯定留在王城，我先跟踪她一段时间，深入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跟她摊牌……”

亚述暗自狂喜，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猥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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