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抉择（一）

阿萨历998年5月27日，玛罗琪亚王国，玛罗琪亚王城。

傍晚，忙完一天的工作，瑟拉.伯罗斯特回到自己的家。

亚述.哈斯，一如既往地一路尾随。

瑟拉的家是一栋楼加一个院子的结构，院子在楼的前方，瑟拉开门之后，首先进去的是他们家的院子。

看到瑟拉的声音消失之后，亚述摘下墨镜，擦拭镜片，把墨镜放回风衣里面。

按照惯例，现在不是亚述的跟踪时间。他转过身，蹑手蹑脚地走开。

“都蹲了这么多天，不进来坐坐吗？”

这个声音令亚述感到背脊一凉，他缓缓转过身去，只见瑟拉背靠着墙壁，表情非常平静，一点儿也不像是被人跟踪而感到很困扰的样子。

“不必了不必了，”亚述强颜欢笑，试图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还得做生意，先行告退。”

亚述像机器人一样，迈着僵硬的步伐前进，瑟拉笑出了声，走上前，一把拽住亚述的衣领。

“别急啊，我还想和清道夫兼跟踪狂先生聊聊呢。”

亚述表情呆滞，浑身无力，他已经彻底屈服在瑟拉的威严之下，只好乖乖地被瑟拉拖进家了。

————————————————————————————————————

亚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唯有额头在不停地冒汗，过度紧张使得他的表情已经扭曲成了难以想象的样子。

反观瑟拉，她从容地坐在亚述的对面，坐姿优雅端正，时而端起杯子小酌几口。

“别紧张，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瑟拉淡然一笑，这一笑把亚述吓得抖了一下，甚至还开始磨牙了。

亚述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氛围，猛地站起来，然后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骑……骑士小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有意跟踪的，只……只是一时好奇……”

“连续跟踪这么多天，你的好奇心挺难满足的嘛。”

亚述的心咯噔一下，停顿一会儿，他扭曲着面容，装作可怜的样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求你饶……饶了我吧？”

瑟拉放下杯子，翘起二郎腿，若有所思地盯着亚述扭曲到有些滑稽的脸。

“你是为了徽章的事吧？”

听到“徽章”两个字，亚述眼前一亮。

“我的确有证据可以证明，你用假徽章假冒护卫去跟人砍价，只要我一上报，王国护卫队肯定不会放过你，再加上你的跟踪行为，只怕你……”

亚述瞬间慌了，保持着跪姿，用膝盖走到瑟拉面前，连连磕头跪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骑士小姐我再也不敢了，饶饶饶饶了我吧！”

瑟拉抿嘴一笑，把亚述拉起来站着，帮亚述拍掉风衣上的灰尘。

“反正你也没有打扰到我，这次就算了，徽章和跟踪的事我都装作没看见。”

亚述听了，感动涕零，要不是他克制了一下，他现在可能会立马蹲下，抱着瑟拉的大腿大哭。

“骑士小姐真是好人呐！感谢！太感谢了！”

就在这时，亚述的脑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等下，难不成……你想让我去调查绿烟，作为给你的报答？”

话音刚落，瑟拉突然捧腹大笑，因为笑到差点站不稳，她不得不扶着沙发的椅背。

“我差点忘了，以你的思维确实会这么想，”瑟拉连连摆手，“调查的事，我考虑过，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会强人所难，放心吧。”

当瑟拉说出理解自己的时候，亚述的表情显得很诧异，他说出了自上次与瑟拉会面之后就一直存在的疑问：

“你知道我来王城开事务所，还知道我是情报贩子，甚至清楚我的经历，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

瑟拉重新坐回沙发上，并示意亚述也坐下，“你不是和妮娅很熟吗？”

“妮娅？”亚述一屁股坐下。

“禁卫骑士团过来商量公事的时候，她还和你打招呼了，”瑟拉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被别人偷看自己表白，蓝伦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想杀了你。”

亚述吓得往后一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蓝伦.麦瑟真的会杀了自己。

“你拒绝了人家的一片好意，不也伤到人家了？”亚述回了一句。

瑟拉摊摊手，“我和他是真的不合适。”

亚述撇撇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稍微冷静了一下，把思路捋直之后，恍然大悟。

“所以是妮娅跟你说了我的事？”亚述还是有些疑惑，“我可从来没和妮娅说过我是情报贩子，更别提我的经历了。”

“我有我自己的渠道，”瑟拉拨动耳边的发丝，“就像你的渠道那样，这是机密。”

亚述顿时哑口无言。

“我想我得跟你道个歉，”瑟拉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杯子，低声说道，“我并不知道提到这些会让你生气。”

什么嘛，原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果真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亚述发出叹息，摆摆手，“是我自己的问题，都过去了，没必要纠结。”

“那就好，”瑟拉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差点忘了，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和瑟拉的交谈，让亚述逐渐放松下来了，亚述也真切体会到瑟拉是很好相处的人。

趁着瑟拉不在的空档，他站起身，想观摩一下瑟拉的家。

他朝四周望去，如果说圣殿中心的装饰和布局和自己的事务所差不多，那这个房子的装饰和布局和事务所相比都差得远了：

普通的墙面、普通的地板、普通的天花板、普通的饰品、有些许破烂和修补痕迹的家具……所见之处全是那种最廉价最普通的东西，这个房子最豪华的地方，恐怕只有房前那铺着几块草皮的院子了吧？

圣殿中心是办公用地，朴素一点还算正常，可堂堂圣殿骑士团团长，却住在这种简陋的地方，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据亚述所知，连见习骑士的宿舍的环境都比这里好上不少。

亚述继续把视线转一圈，这时，位于墙角的一个东西吸引了亚述的注意。

他走了过去，仔细一看，这里立着一个相框，上面有四个都长着一头红发的人和一个头发金黄色的女人，亚述能认出来的，只有那个笑着最开心的小女孩，这个毫无疑问就是小时候的瑟拉。

原来她小时候这么活泼可爱啊，明明现在是个冰山美人。

亚述一边看着，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皱起了眉。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恰好瑟拉端了一杯水过来，打断了亚述的思路。

“跟踪了这么久也渴了吧？来，喝点水。”瑟拉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亚述面露苦涩，无奈地接过水杯。

瑟拉走到亚述面前，摸了摸照片，“对这个感兴趣吗？”

“还好吧，”亚述一口气把水喝光，似乎是干杯喝酒喝习惯了，“上面是你的家人吗？”

瑟拉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个舒心的微笑。

亚述很意外，那个微笑和以往平静的微笑不一样，像亚述这样经常留意别人脸色的人都难以看出这其中究竟蕴含了多么复杂的情感。

他观察瑟拉这二十多天里，从没有见过瑟拉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父母，我姑妈，还有我表弟，”瑟拉依次指着上面的人，“他们都不在了。”

联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瑟拉静静地为境外调查牺牲的同伴祈祷，亚述感觉瑟拉应该对死亡看得很淡。

事实上，在说到家人不在的时候，瑟拉的语气确实很平淡，甚至平淡到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了。

听到人死的消息，亚述心情也不好受，“不好意思，问起这个。”

“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没必要纠结。”

回答过后，瑟拉叹了一口气，那个复杂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

“约翰.伯罗斯特，也就是我的表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亚述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他也是骑士？”

瑟拉再次点点头，“六年前，为了救一户处在灾难之中的人家，他牺牲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亚述发出叹息。

“在他出发之前，我跟他说过，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叫我，我一定会去帮他，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等我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换做是其他人，在瑟拉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看不出瑟拉表情上细致的变化，而亚述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瑟拉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失落。

还没说完，瑟拉停了下来，轻轻地拿起相框。

“你知道宇宙吗？”

亚述再次眼前一亮，“这个世界以外的，另一个更宽广的世界，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宇宙的一部分。”

瑟拉走到窗前，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和月亮。

“宇宙上有着炙热的红星、闪亮的白星和丰饶的蓝星，还有最中间的太阳、无数的繁星和围绕蓝星运转的月亮等等，宇宙的宽广无人能及，宇宙的色彩堪比彩虹……”

说着，瑟拉面对着亚述，看着手中的相框。

“有人告诉我，有朝一日，人类一定能登上宇宙。约翰和我都想去宇宙看看，如果他能等到那一天，那该有多高兴呢？”

孩童纯真的梦想，从现在的瑟拉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苦涩和痛苦的意味。

亚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

瑟拉把相框重新放回原位，擦了擦相片上的灰尘。

“当骑士真的开心吗？”亚述严肃地问道，“为了民众和国家，牺牲自己的一切，真的好吗？”

瑟拉擦完相片，转身走到亚述身旁，拍了拍亚述的肩膀。

“在成为骑士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对国家和民众给予了所有的信任，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取决于他们是否能回应我们的信任。”

“如果回应不了，甚至背叛了你们呢？”亚述接着问。

瑟拉笑了笑，指着亚述，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肯定地回答：

“那就改变他们，让他们变得能够回应我们的信任。”

说出这番话的瑟拉，透露着一种无人能敌的威严和气魄。

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宛如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击打在亚述的心中，冲击着亚述的心灵。

身为商人的我却和骑士一起上战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