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坟

七

春末的夜最是不安分，已是春末近夏近时，山林中猛兽饿了一冬 ，此时的夜是最热闹的，你听那山涧传出的虎啸龙吟，还有山林中阵阵悲鸣，这时本是最不能走夜路的时段，但是张三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张三小心的走着山路。一人行走最是不敢点火，那一点光明会吸引来林子中最凶猛的野兽。就连身后剩下的几只猴儿们也不再喧闹，个个都噤若寒蝉，唯恐惹来可以招致死亡的祸患。

“嗖～”

一条游蛇快速的从张三脚下划过，吓得张三跳了起来，这一巅，身后就有痛苦的声音传来，这让张三强压下那极速跳动的心脏，让自己变得冷静。这蛇虫仿佛是在逃命，前面的路要小心了！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彻山岭，带来的不是内心的愉悦而是深深的寒。午夜听闻铃铛声，这是要撞鬼。突然，点点幽绿闪烁，仿佛从地府漂出来的冥火。森寒冷气不对肉身，直刺灵魂。

“阴兵借道！”

张三是惊的叫了出来，随后身体开始抖若筛糠，死活挪不动脚。猴儿们此刻都抱着头，缩成一团怎样都不敢动弹。好在前方是个岔道，阴兵不曾直接走向张三，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向了更加幽深的密林之中。

张三此刻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立在那里不能动弹，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阴兵借道，然而他不知，屎蛋此刻早就瞪圆了双眼，看着借道的阴兵，双目中有灵光闪烁，仿佛两点鬼火。

阴兵借道终于结束了，时间在这一刻是无比漫长的，冷汗早就将张三的衣物打湿，此刻他脸色苍白，手脚发软，有些走不动道，但是摸摸身后的屎蛋，张三强打精神，拖动着哆嗦的双腿向前迈步。

终于是走到阴兵借道的路上了，路上尽是黑色的灰烬，阴冷的气息久聚不散，踏上这里的瞬间，张三差点尿了裤子，至于身后的猴儿们更是不堪，基本都是靠张三手上的绳子拖动着往前走的。

阴兵所借的道路不会很长，不知多久，已经离开了这幽森的鬼地，只是屎蛋的双眼依旧圆睁，绿的发亮，如两团鬼火般闪烁。

天色未大亮，远处却传来了鸡鸣声，传说鸡鸣是鬼门关关闭的讯号，现在再不怕阴兵借道这种诡异的事了，但破晓前是猛兽进食的最后时段，这个时段的猛兽会格外的凶悍，现在多注意这个才是更实际的。

“屎蛋，就快了，撑住！”

握住屎蛋冰凉的小手，张三差点哭了出来，屎蛋的手从来都是如小太阳一般温暖，如今是怎地冰凉！又跨过了两道山，这才看到了镇子，急忙背着屎蛋要进镇，转头才发现，屎蛋早就没有了生息。

“呜，呜啊～～”

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终于是控制不住了，猴儿来到了他张三的手下，那就是家人，一次失去两位家人，这个铁一般坚韧的汉子也熬不住这痛苦，如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镇子口，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张三只是不住的抚摸着屎蛋的脸庞，嘴角抽搐，表情木然，旁边的猴儿们也围聚在屎蛋旁边抹着眼泪，不时用爪子推搡一下，希望屎蛋像以前一样，跳起来训斥他们，然而这是不现实的，又一个家人离开了他们。

张三跪了许久，缓缓的站起来，买了张草席裹住了屎蛋，在山间为其挖了个坟，立了个木碑，离开了。人总该要活着，为了生存游走四方，死掉了也只有一张草席，一块木碑，这就是耍猴人。

张三走后，天降大雨，屎蛋的坟冢也被着大雨冲开，一个满身是泥巴的人从这疏松的土堆中爬出。仿佛是从地狱回归来的冤魂，呆望着天空，大口吞咽着滴落到口中的雨水。

老和尚云游已经有两年时光了，期间他打听消息，为一些人家超度，很快就逛便了整个九华州，终是打听到耍猴人张三的下落。

老和尚在去龙潭镇的方向停住，他见到了一个耍猴人，带着七只小猴正在往九华州内地赶。

“施主且慢走，敢问施主，可识得耍猴人张三？”

老和尚看出了来人的不耐，直接问出了问题。因为屎蛋的死正心烦意乱的张三听闻有人问询自己，就不再那么急躁了，回应道：

“我就是张三，老师傅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听闻施主手下又一个小野人，现在为何却只能见到猴儿。”

“死了，被我埋在栖风镇的山岭上了，如果老师傅没有别的问题，我就走了！”

对于张三，这是相当于把心窝子里的伤口又撕了一道口子，真的很心痛，因此也不再有好语气，直接带着剩下的七只猴子转身走人。

老和尚的面色也随之有些僵硬，死了，这要如何向老友交待？他的这老友要是发起怒来，平一座小城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老和尚叹气，继续向前走，至少让这可怜的孩子的尸骨回到家乡！

栖风镇虽然不如龙潭镇，但也是一个大镇，镇子里颇为热闹，充满了活力，在这镇子的集市口，一个长发盖住脸颊，满身泥土气息的小乞丐正在乞讨。他不会说话，只是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碗递到人们面前，每有投币的都会磕头道谢。

“阿弥陀佛”

道一声佛号，老和尚也来到了这个镇子，先去了饭馆点了份素面，随后就开始打听耍猴人的事。

“你说耍猴的？前几天看到他抱着一个小孩的尸体哭呢，后来上了次山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施主可否为老衲指点一下方向，多谢施主！”

一声谢，找到了那山，老和尚就要往那里走，突然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伸到了老和尚面前，这小手的主人满是泥土与野性的气息，老和尚未太在意，施舍了两枚铜板，就去爬山了，在他身后，那小小的影子不住的磕头……

山路不好走，道路崎岖不堪，老和尚站在山岭上根本看不到什么荒坟，闭目凝神，神识扩展到了整个山岭，一块破木牌映入心底。

未曾犹豫直接来到了木牌旁，木牌上未曾刻字，但是依形状来看属于墓碑，一角草席也暴露了出来，老和尚扒开自己干燥的泥土，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干燥的土地上几个深陷的泥脚印吸引住了老和尚。

脚印方向是从内到外的，也就是说，这里本来躺着的人爬了出来！

……

“臭小子，不是说了让你滚的吗？这块是老子的地盘！”

一个大点的乞丐此时正在施展着自己的拳脚，不停的殴打这地上那道瘦弱的身影，直到将地面打出了点点血迹才停止施暴。

“嘿，还讨到了几文钱，不错，就当孝敬老子了。”

这大乞丐一把将破碗里的钱拿走，在小乞丐挣扎时又踹了一脚，这才满意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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