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归来

十

大山中的日子略带枯燥，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最是无法真切体会到时间的流逝，只知紫金莲花枯荣有七，转眼间就是七载。

青山也从孩子成长为一个少年人，一米七五的身高说不上魁梧，身材倒是匀称，让人下意识的认为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原本过膝的双臂仿佛停止了生长，此时看起来青山再不是猿猴身材，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原本遮脸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了修剪得体的中长发，鼻梁也不再如过去般塌陷，已经隆起，挺直秀丽，配上英气的刀眉与灵动的双眸，柔和的脸部轮廓，加上那带走青藤纹饰的面具，真的是一个帅小伙！

是的，即便五官有改善，但是青山的心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一张铁包瓷面具将下半张脸紧紧遮住，遮住他的半张面庞，遮住他的丑陋，也遮住他的心。

约在五年前，老和尚带着小青山下山来到镇子里做法事，带小青山出来，其实就是慢慢的让他适应人类社会。小青山虽然不愿意，但是在能和师父在一起的诱惑下，成功压制住了恐惧，陪师父下山逛小镇了。

这次法事做的很快，并没有停留几天，正午时分到达，在太阳快落山时就结束了，原本此时就该直接上山的，但是想到小青山，老和尚难得的奢侈了一把，住进了镇子里唯一的一家旅馆。当星光璀璨映照诸天的时候，拖带着小青山来到了夜市。

这镇子里的夜市，其实也可以算是黑市，许多市面上没有的，或者禁止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有机会在这里看到。这镇子不大，位置又偏远，要带活整个镇子发展，黑市的存在也就被默许了，不然这偏远的地方怎会有这么多的人？

黑市大多数的物价都是极高的，至于老和尚为什么带小青山来这里，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多！”老和尚希望让小青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伤害他，于是在镇子里也是哪人多往哪钻，至于此时的小青山，双眼麻木，眼神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过度惊吓，那小手捏着老和尚的衣角捏的发白，一点都不曾放松，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师父了。

被拖带着，小青山麻木的看着身边的一切。人，都是人，除了人还是人，有摆摊的，有买货的，也有手插在别人腰包的，还有打架最后被黑市守卫拖走的。但是忽然间，一个东西让小青山的眼睛恢复了神采，脚步也为之一滞，这轻微的停顿让老和尚转身回望，顺着小青山的视线，他看到的是一张面具。面具的左半边是一株青藤，青藤的顶端上是一朵只有三片花瓣的青紫色小花，这带花纹的半个面均匀光滑，至于右半面仿佛是冰窑里烧出来的冰裂瓷纹，但仔细看就知道那是真的裂痕，只是被人将大裂纹打的更细碎又刷上一层釉质薄膜将裂纹伪造成冰裂纹样，在最角落处甚至还掉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的夹心铁片。

“青山”

“师父”

小青山第一时间回应，抬头仰望，生无可恋脸与渴望脸瞬间消失，一个甜甜的笑容浮现，安静的等待下文。

“有想要什么东西吗？师父买给你……”

“没有！”

这回答相当的干脆，让老和尚都一时语塞，愣在那里，摸着光溜溜的头皮相当尴尬。

“啧，你俩买不买东西啊，不买别在这站着，挡我生意了！”

这是在一边摆摊的店主看不下去了，这师徒俩就这么站在摊位前面发呆，这不诚心挡他生意吗？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开始赶人。

这让老和尚更加尴尬，于是拉住小青山继续往人堆里钻，这时他偏头偷看，只见小青山的视线一直钉在那面具上，当再也看不到时，又恢复成一脸生无可恋的状态。

老和尚看着心疼的紧，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不再闲逛了，带着小青山回到了旅店。这次外出又让他想起了过往。从来到山寺开始，小青山就特别的节省，吃饭只吃一点点，粥是净挑最清的盛用的是最小的碗，就连坐都是往角落里坐，开始以为是他吃的少，后来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的是他从后山摘那没熟的青绿色的果子充饥，便知道这是他有意识的节省。仔细想想就知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那么点食物怎么可能充饥？他思想很简单，自己索取的少一点，只想不被抛弃，再次孤身一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或许是与消失的记忆有关吧。再后来给他盛饭的都是老和尚，再提出个不能浪费的要求，这才没再见到他吃那酸涩苦果的身影。

现在进入镇子，那影子仿佛又回到了青山的身上，或者说从没有离开过，只是之前被自己强行压盖住了。说来这老和尚还是第一次看到对一个事物如此渴望的小青山，摸了摸小青山的头，不再言语，很快就回到了旅店，而后将小青山抱到床上，让他安眠。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又出去了……

天未大亮，店家饲养雄鸡却已经鸣了三响，老和尚早就回来了，正在地上盘腿打坐，小青山则是在鸡鸣声中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开始穿衣洗漱。

“师父，回去吧～”

青山的声音很小，带着几分哀求，只是蹲在老和尚身边，不敢伸手碰触，怕打扰到师父修炼，在轻轻地叫唤了一声后就开始等待。老和尚听到了叫唤，于是默默收功，点了点头，站起，拉住小青山就去了附近的早点摊，点了几个素包子，边吃边走。

“青山，你看，没有人会伤害你吧，你没必要那么惧怕生人。”

“嗯，师父”

回答很简单，但是从青山紧捏衣角的手指就知道，想让小青山不再去害怕生人，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山路幽静，不时有鸟兽经过，野花清香，让人忘返流连。一只老猿略带担心的在山口观望，本来昨夜小青山就该回来了，但是它等了整夜都没看到他们归来。虽然知道有老和尚跟着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就是担心……

青山刚归来时老猿非常高兴，尤其是听到他回来就喊“猴妈妈”更是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然而事情永远不会随着预期中的方向发展，本来就要抱住他的双臂在陌生带着疑惑的眼神下停滞……

“他经历了许多……”

老和尚而后将他所知道的讲了出来，老猿初时是心疼眼泪都止不住的嘀嗒落下，而后又满是愤怒，想去人类社会去寻到那个张三，还有捕猴人王五！然而一切都晚了，青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即使还有些下意识的反应，却不再是当初粘着自己的那个孩子了，或许是天意，是时候让他回归自己的世界了。

于是老猿有意疏远，但是疏远不代表不再爱这个孩子了，就像母亲一般，总有自己的方式去爱去保护自己的孩子，老猿选择是远远的守望，让青山回归人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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