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神》

碧空浩瀚，千万青云，上头一片仙气飘渺。

夜空璀璨，万千星辰，下首零碎鸦雀啼鸣。

遥遥九重天上，有位叫众神都闭口不谈的少年人。

他红衣如火，随心随性，肆意张扬。

他银甲如刃，百战百胜，凌厉狂傲。

他有许多名号，三坛海会大神、通天太师、中坛元帅、三太子……你叫哪个都好。

或者你舍去名号，称他一句“战神”也可。

他有个很气派的住处，虽然是“武将” ，可这殿宇却格外雅致——云楼宫。

从前的云楼宫真的是云上宫楼，雕梁画栋的与漫天星辰相伴，看着银光熠熠的天河从这一头落到那一头。初升的三脚金乌会叫它披上满天霞光，清冷的月光会记着去院子里转转与那满塘莲花叙叙旧，又是流连忘返。

现在的云楼宫还是云上宫楼，花木凋零，杂草丛生，乌雀啼哭。破落腐朽的它照旧伴着漫天星辰，看着银河流淌。金乌照旧日日叫它披上满天霞光，可它死气沉沉，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月光照旧夜夜跑去荷塘晃晃，可它再没有见过盛开的莲花。

云楼宫里列着四张画，每张都保存地很好，栩栩如生，叫那少年风姿一如往昔。

第一幅画卷里的他，还是个稚子。灵动的眼，微薄的唇，冲天鬏并着袭白衣，粉粉嫩嫩的，便如个瓷娃娃般可人。他一手乾坤圈绕着混天绫，一手持着宝剑对着天上暴雨云雾里的龙王。没有哭喊，没有逃避，你能听见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二幅画卷里的他，已是个少年人了。他眉眼如画，朱砂殷红，红衣玄甲，朝气蓬勃，杀气冲天。他手里一杆银枪缀红缨，脚下神风携焰火，对面那尽是闻风丧胆。他是大周的先行官，冲锋陷阵的阐教三代弟子。

第三幅画卷里的他，依旧是个少年人。他风采更胜从前，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地束起，只眼睛有些空洞，再不见以前那反骨天成的样子。三头八臂九眼，执着各色法宝，宝象**，确是一副“神”的模样。

第四幅的画卷一片漆黑，看不着轮廓，见不得模样，暗底上头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血色。

红色的纱幔飘扬，狂风挟伴着雨露击打着檐下的银铃止不住地响动。乌鸦叫了几声，扑棱着飞走了。你看，这破地方连乌鸦都不愿多呆……

一道闪电劈过，刺目的亮光照亮了天空，雷声巨响，那四幅画卷前，已然站了一个黑衣的男子。

他很瘦，瘦的衣服就像是挂在他皮包骨的身子上似的。他眼下乌青，脸色很苍白，连血管都能看得清楚。一头的墨发散着，沾了水，还是随着风飞扬起舞。

他眉眼如初，一眼便能叫人认出来，喊出他的名字——哪吒。

“你们……是谁啊……”他抚着那三张画卷，嘴里喃喃自语，眼里空洞又混乱，“你叫哪吒，死在了陈塘关上。”

“你叫哪吒，死在了封神台下。”

“你也叫哪吒，死在了……” 他皱了皱眉，似是出现了记忆的空白，“你死在了哪里?”

“你死在了哪里?” 他眼神疑惑，皱着眉，更像是个找不到记忆的鬼魂，“你死在了……”

狂风大作，暴雨不绝，无尽的黑夜仿佛是一只吞噬人的大妖怪。

黑衣的他捧着脑袋，很难受，甚至手指都用力地泛白蜷曲，指甲狠狠地嵌入了肉里，流下殷红的血。

半晌，他才笑开了。

他抚着那画卷上那人的脸，讥笑嘲讽着，“你死在了这里。”

随着一道点亮天地的闪电劈下，他的眼神亮如妖鬼，邪笑着，“你也叫哪吒，死在了这里!”

一百年前，没有了魔界侵扰，天界已是祥和至极。西行路早已结束，傲气冲天的猴子做了斗战胜佛，再不在天界惹事。恼人的天条叫那司法天神布了个大局重订，所有的事都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这时，总在事件里默默参与的云楼宫终于发生了件大事，将那位低调已久的“战神”又一次推到了人前。

那是三月三的蟠桃盛会，天界如此宁静祥和，自然是众仙齐聚，神佛一堂。

可就在这位战神的好友齐聚一堂，匆匆结伴而来时，他给了他们一份巨大的惊吓。

那日的云楼宫被人推开了尘封的大门， 待到烟雾散去，眼前已是萧条零落，弥漫的血腥味足以凝聚成血雾。

一个个见惯了世面的神佛都慌了神，争先恐后地直奔后院，那是那人常待的地方。

池子里的莲花都死绝了，枯枝烂叶地浮着，没有半丝以往叫人心旷神怡的样子。血液染红了整个莲池，映着这一片仙气渺渺，它分外格格不入。

“战神” 死了，被他的火尖枪穿过了心脏，钉死在了莲池里。

白衣胜雪，红衣如火，一头的墨发沾了水，随着风飞扬起舞。

“哪吒死了，死在了陈塘关上，那时他死的是身。”

“哪吒死了，死在了封神台下，那时他死的是心。”

“身死了，做了个莲花身继续活着。”

“心死了，要去哪里寻一物替着?”

“不过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生又何欢，不如即死。”

黑衣的少年抚着那第四幅画卷，抹开了红，又是满目的黑，“一条成神路毁了多少人?修身修道修心，不过是将你做成千篇一律的'神'而已……”

“毁了身，死了心，生亦何欢，不如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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