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萝

　　耿星月。

　　这个名字是师傅的禁忌，

　　檀华之人不得提起。

　　这是命令。

　　我不禁一次次好奇，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能惹得师傅念念不忘，

　　师伯们咬牙切齿。

　　师父曾喝醉过。

　　那一次，

　　他拉紧我的手。

　　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轻唤我的乳名。

　　“阿月”。

　　从那之后，

　　我便再也没见过师父喝醉过，

　　也再也听不到他唤我阿月。

　　重华师伯也曾在私底下找过我，

　　他目光凶狠无比，

　　把我吓了个半死。

　　最后离开时，

　　我清晰的听见。

　　他喃喃道。

　　真像啊！

　　我疑惑，

　　好奇之余。

　　偷偷跑到禁地，

　　用梦华草为引。

　　探了师父的梦境。

　　但也只依稀看到了几个片段，

　　画面里的女子，身影朦胧，

　　有着银铃般的笑声。

　　画面里的师父，温柔极了，

　　用着我极其眷恋的声音，

　　轻唤，“阿月”。

　　我一下子惊醒了，

　　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我有些分不清，衣上的水渍。

　　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甚至是如何回的庭院，

　　也有些记不清了。

　　第二天一早，

　　师父便传我纸鸢。

　　叫我去城东取物。

　　我不疑，

　　立马就去。

　　对于昨天的事，我已释然。

　　或许，不过只是名字相像……而已。

　　还未进城，

　　我就被不知从何冒出的红衣人，用阵法困住。

　　那一声声殷切的叮嘱，让我头痛欲裂。

　　“你要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你要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

　　“嘻嘻，好个假仁假义的城主，为了本宫的美貌竟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

　　浮空中的妖艳女子，一头青丝及挽，脚戴金铃，一举一动都透着丝丝媚态。

　　我定定的看着那女子，眼中闪过惊愕，我曾在师傅的厢房里，见过这位女子画像。

　　“耿星月！”

　　远方的修士踏剑而至，待到近了，面容逐渐清晰。

　　是师父！

　　我心惊，耿星月？莫非，这是耿星月的记忆，可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我最最敬爱的师父，对着那只狐妖表现出无比狂热的迷恋。

　　我完全不疑，若这狐妖让他杀尽天下人，恐怕他也会照做。

　　狐术，果真魅惑过人也。

　　我一点也不想看这些，却被迫看着，不能也，不能动，任凭心中苦闷。

　　直到她死了，

　　死在了师父的剑下。

　　我看着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紧盯着师父，绝美的唇形微微蠕动，终是吐出极轻的两个字，“墨华”。

　　霎那间，天崩地裂。

　　世间一片昏暗。

　　我惊慌的大吼着，看着这漆黑一片，当真是害怕极了，头也开始有些昏沉沉的。

　　远方，似有一道极暖的声音缓缓传来。

　　“月星萝………星萝？”

　　春风和煦，野花正灿。

　　“师父”，出口是极其稚嫩的童声。

　　男子白衣似雪，嘴角勾起，似无奈道，

　　“你这丫头，怎的又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嘻嘻！我，饿了，师父…嘻嘻…”女童讪讪笑道。男子闻言，微叹，“走吧，星萝…”

　　“嗯！”

　　这是……小时候……

　　见此，我的眼角不禁湿润了。

　　幼时，师傅待我极好，那怕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方设法给我摘下来。

　　只是如今，唉…思此，我长叹一声。

　　就算再美好！

　　这一切都不过是假的罢了！

　　破！

　　刹那间。

　　眼前温馨的画面瞬间如同玻璃般破碎。

　　画面忽的一转，

　　便还是在这城东郊外，不曾移步。

　　红衣人呢？

　　我微微皱眉。

　　感受到远处而来的极强及熟悉的灵力波动，不由一愣。

　　师父…来了…

　　啪！

　　巴掌大的小脸上现出一个清晰的红掌印，头顶之上是懊怒的男声。

　　“你！愚不可及！随随便便就叫人骗了去，我养了你这么久了，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骂了半响，见我不语。

　　仙姿绰绰的他，这才柔声安慰道，

　　“星萝，下次…不可了…”

　　泪意终是忍不住了，

　　仿佛奔流的泉溪，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我的师父！

　　他的唇紧紧抿着，

　　深深的看着我，

　　仿佛在透着我看另一个人，

　　是耿星月吗？

　　我紧抿着唇。

　　幼时，常有人夸我长得好。

　　在大时，便有人说我未来风姿可见。

　　如今仔细一瞧自己，

　　不正于那叫耿星月的女人相似七分吗？

　　我的心很乱，

　　仿佛烧着一团火。

　　我咬唇抬头，见他目光淡然。

　　怒极，竟咬上了他的唇。

　　见他目光惊愕，仅仅只是惊愕。

　　我只觉一喜，

　　俯身而上，想要索取更多。

　　啪！

　　又是一巴掌，左右两颊成了鲜明的对比，额前的几缕碎发搭在脸上的红掌印处，显得可怜极了。

　　看着男子眼中的怒意，与口中吐出的极冷的话语，我仿佛坠入了冰窟。

　　“不要抱有痴心妄想”。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开口的，只是依稀记得。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徒儿，明白！”

　　一念成佛，一念魔。

　　我有了心魔，

　　每当夜深人静时，

　　她便巧言笑兮的坐在我的床沿。

　　用着耿星月的模样，

　　炫耀似的，讲着师父的过往种种。

　　从最初的盛怒到耐烦，再到如今的平静。

　　我的变化我感受得到。

　　我入魔了，

　　我在模仿耿星月的一切。

　　她的笑，她的神态，她的妖媚入骨。

　　我把自己想成了耿星月。

　　站在水镜前，模仿着她的语态

　　“嘻嘻，墨华，好久不见！”

　　邪魅入骨，刻骨三分。

　　我的变化，院内皆知。

　　从最初的低调淡漠到如今的肆意张扬，这变化不得不引起他人的重视。

　　三千青丝披于双肩，眉间一点朱砂色，一身轻薄红裙勾勒出完美曲线，**双足，脚腕金铃脆响。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妖女装扮。

　　“耿星月？”男子皱眉。

　　“师父？呵呵，墨华，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浮空上的男子顿时变了脸色，眼神凌厉的看向女子妖艳的面容。

　　“耿星月！”他是有些不信，迟疑开口，“你苏醒了！”

　　女子闻言，讽刺一笑，“苏醒，果然啊，你是知道的！”

　　“我还能…再杀你一次”

　　“是吗？”她轻嘲，“一百年前，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喜欢我耿星月，就连我都相信了。但这算什么！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吗？在我最虚弱的时候捅了我一剑不够，还妄想拘了我的魂，若不是我拼命将自己的一魂一魄藏入这女子幼时体内，恐怕也早已灰飞烟灭了吧！”

　　“我”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后来人打断，“师弟，与这妖女废什么话！”

　　“哟！这不重华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仁假义！不过，墨华果真风采依旧，一百年后，我这附身对象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你！滋生心魔，这不才让我有机可趁。夺了这身体的主导权。若论凶手，你当属第一！”

　　话音落下，女子身后忽地显出幻影，九条白色狐尾，在日光下亦真亦幻。

　　见此，墨华淡漠不语，手中六张红符，飞速射去。女子轻踮脚尖，化作幻影，迅速躲过，却猛然发现不妙。

　　他在布阵！

　　“九天五仪阵，真是好大的手笔！”女子目光狠厉，正欲逃走，却忽然脸色狰狞起来。

　　“师…师父，快起阵！”

　　“贱人！他养你不过是想监视你罢了，如今你却为他一心求死！”

　　“师父待我一向是极好的，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哼，是吗？”她自嘲一笑，目光看向依旧神色不变的墨华，“今日，你终是赢了！”

　　阵中白光一闪，女子妖艳的面容逐渐模糊。男子回想起那一句，“你终是赢了！”脸色微变。

　　恍惚间，似见一妖媚女子醉卧榻上，媚眼如丝，轻笑道，“墨华，我们来赌赌谁先爱上谁，可好？”

　　“师父”弱如游丝的轻唤，唤回了男子的思绪。

　　法阵中央的女子，身子已经破败不堪，她强撑着一口气，呆呆的看着浮空上那依旧淡漠如水般的男子。

　　这与初见之时的场景是何其相似啊！

　　她从小被誉为灾星，所到之处，皆是被顽石所打，受伤是常事。

　　那日也同往常一样，小小的身子被打得鲜血外涌，破败不堪。而他容貌似仙，淡漠似水，似踏光而来。

　　向我伸出救命之手，“走，师父带你回家…”

　　从那刻起，他便是我一生的信仰。

　　“师父，星萝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遇上了你，你待星萝很好，星萝很感激。”

　　“住口，为师，带你去医治。”

　　“师父，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星萝这一身有父有母，却似无父无母。是师父给了星萝再造之路。”

　　可，师父

　　“以后养徒儿可千万别再那么忽冷忽热了，人家也许会乱想的，星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师父，若有来生，我可不可以不做你徒弟呀？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妻子。

　　“星萝。”男子轻唤。

　　缓缓抱起女子，寂缪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似飘浮的落叶坠入水波粼粼的湖面，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又缓缓消逝不见。

　　不知名的阴暗角落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女人，就是心软…”

　　“TMD白救了…”

　　“不…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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