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

“这位先生您好，欢迎来到人生游戏厅。”

身材高挑的女士，穿着与其职业女性气质绝配的工作装，仿佛早已知晓一切般，在这里迎接我——一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男人。

“我们已经收到了您的申请，所以我们早已准备就绪。”

一扇大门赫然耸立在我们面前，在这个毫无人烟的地方，这扇大门显得是如此突兀，就像是平地而起，通向另一个世界。

女人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很轻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充满陈旧感，甚至在开门的全过程中，门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曾经去过拉斯维加斯、去过澳门的赌场，纸醉金迷的环境让人深陷其中，明知这里是泥潭，但却是快乐的泥潭，人们愿意就此深陷，因为可以忘却掉所有烦恼。

但这个名为“人生”的游戏厅，却像是设计师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一般，见不到一点赌场该有的氛围。本就空无一人不说，灯光也是那么昏暗，向前迈进一步，与刚才气势宏伟的门完全不同，脚下的地板发出不可靠的呻吟，我甚至怀疑，在这地毯之下，地板究竟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地面上一片狼藉，虽然没有象征着岁月的落叶，但地摊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还是勾起了我的回忆，这在赌场这种地方相当常见，是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在一无所有之后，留下一地呕吐的痕迹。

“这位先生，我们已经提前得到了您预约的消息，请跟我来吧。”

“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的环境会这么差。”

“每一位刚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会这么说，但在体验过后，就没有人会这么说了。”从回复可以看出，这位女士的经验十分老道，但这未免让人觉得蹊跷——

如此老道的服务生，为什么要在这种寒酸的地方工作呢？

毫不夸张，放眼望去，整个空间只有我和她两个生命，剩下的都是颇有年代感的机器，铁杆已经生锈，有些甚至已经年久失修。

“如果您想让您的人生重新开始的话——”这像是有一半话没说完的广告词，正是这个游戏厅为我发来的广告宣传语，我从未听说过有赌场会用这样拙劣的广告词来揽客；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会被这样劣质的垃圾短信广告骗到这里来。

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应该会骂上两句，然后将这则消息删除到二进制的海洋中去吧。

女士停下了脚步，她停在一个柜台前，这个柜台与之前经过的那些机器完全不同，金碧辉煌，是我从未见过的级别，它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凑过去一看，原来整个柜子都是用黄金打造的。

“这位先生，请允许我为您讲解这里的规则。”

女人站在柜台前，手慢慢举起，我顺着她的手渐渐向上看，但没想到的是，在我面前仿佛耸立着一座金字塔，一眼竟然看不到顶，我只不过是塔底一个渺小的蝼蚁。

“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本来应该从底部为您讲解的，但我这次破例先为您介绍最顶端的‘道具’。”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只猪，荒诞的是，它的身体上竟然长着一个电视，而电视上展现出来的就是我的目光所不能企及的地方。

在金字塔的顶端，躺着一个女孩子，在水晶的罩子里安然地沉睡着，让我想到了白雪公主，但我却不可能是拯救她的王子，真正的王子不可能距离公主如此遥远。

“我们人生游戏厅致力于为所有客人准备他们心中最想得到的礼物，而对您来说，您现在心中最挂念的，应该就是这位女孩了吧。”

即使对她们如何做到的这一点产生怀疑，但也还是不能否认，这个女孩，确确实实就是我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们可以为您解答所有问题。”女服务生顿了一下，抬头望去，在我们的视线交汇时，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又从我身上撇开了：“这位小姐是您的学妹，至今失踪两年，失踪当天晚上她遭到了恶人袭击，被我们救下，因为她当时精神极度不稳定，所以我们才做出让其沉睡的决定。”

女人的笑容十分迷人，即使是见过许多女人的我也是几乎沉沦，但她却像是无法打断的直播一样——

“说完了大奖，下面的奖项多少可能就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了。”电视猪缓缓跑开，底层的奖品我用肉眼便可以看到：“您可以兑换的奖品有很多，比如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优秀的后代、一次彩票一等奖的机会、名大学深造的机会、甚至是一笔不菲到可以直接买下一个企业的现金，您都可以通过您的努力兑换得到，决定权在您的身上。”

但是，事到如今，重点已经不在这高耸入云的奖品上了。为什么她会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话啊？

“先生，我知道您心中的疑惑，所有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客人脸上都带着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台词，她一定说过很多遍了吧。“但您现在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所以我才会找到您，正如我们广告中所介绍的‘如果您想让您的人生重新开始的话——’，这说明您对现在的生活还没有失去信心，这才是我们看上您，并为您提供服务的原因。”

“你们……难道不是个普通的‘游戏厅’吗？”

这样的灰色产业我见得多了，打着“游戏厅”的名号，干着高利贷的事情，在第一次为我发来广告短信的时候，我没有理他们，但第二次，他们给我发来了失踪两年的学妹的照片，让我本来已经死去的心，突然又动了一下。

上了对方过来接应的豪车，醒过来之后，就到了这个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先生，请您放心，我们就是一家很正常的游戏厅。”第一次，服务生小姐的声音泛起了波澜，犹如海水涨潮一般：“不是赌场，不需要您破费；没有陷阱，您不会吃亏。也许会有些辛苦，但那也是为了得到丰厚的奖励而选择的道路。您可以决定您的未来，可以改变您的过去，只需要在游乐设施中获得相应的礼物券！我们要的是您的选择。先生请放心，我们是游戏厅，不是‘人生’游戏厅，而是‘人生游戏厅’！”

她的瞳孔开始收缩，颜色开始变化，刚才深邃无底的视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无保留的欲望，无尽的渴望，赤红的双眸宛若毒蛇一般紧盯着自己的猎物，而我却毫不争气地只能任由这命运的浪涛将我推向未知的远方。

整个游戏厅的地板开始碎裂，所有古旧的游戏设备降入地下，而三扇门缓缓升起，没有房间、没有墙壁，只是空荡荡的在我面前立起了三扇门。

“先生，只是看上去有些可怕罢了，但实际上与别的游戏厅没有什么不同。”她的手缓缓爬上了我的后背，但我却感受不到温柔，只有无尽的寒意：“跟那些普通的玩乐机器没有差别，根据您的成绩，给您一定数量的兑奖券，兑奖券的数量将决定您可以兑换怎样的奖品。”

一阵微风，温柔地砥舔着我的耳朵：“都由您，来决定……”

第一扇门缓缓打开，柔和的光将我包裹，不是我走进了门里，反而感觉像是门框慢慢穿过了我的身体。

* * *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光芒中传来了声音，这个放肆到让人有些厌烦的笑声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光芒没有如我想象一般退去，而是继续在我周围包裹着我，形成了一幅“我观察我自己”的神奇景象——

“不过，哥您真的是出手大方，夜店那种地方你还敢这么点酒？您这一晚上花了几万啊？”

“这点钱算什么，重要的是让哥几个开心，哥几个玩好了多少钱我都无所谓！”

“您就是我们大哥！找的那几个妹子也是相当正点，给哥几个爽到不行了！”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才哪到哪啊！”

“真不愧是大财团的公子，格局就是跟我们这些平民不一样啊！”

一群男人围在自己身边，就像是众信徒围在神的身边一样，仿佛这种信仰已经根深蒂固。

我对这个场景有印象，那是大二下半年开学之后我第一次请他们去夜店时候的事。

夜店我去过很多次，但唯独这一次让人印象深刻，并不是这是我大学的“第一次”，而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学长……”

我被一个柔弱的声音叫住了，已经习惯夜店喧嚣的耳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我的声音很凶暴。

转过头去，发现这不是之前在网球队认识的学妹吗？之前在网球队有点问题的时候我帮了一把，不过跟她无关吧？她也不是领队或是队长什么的。

“那个……学长……”她看上去很害怕，但好像下定了决心。

“学长！能和我交往吗？”

在当时听来，这句话就像是笑话一样，将我逗笑了。

“我说你……”“OK！时间到！”

回忆还在继续，但我周身的光芒却消失了，远方的天际传来服务生的声音，整个世界宛若镜子一般，破裂了。

一眨眼，眼前的校舍变成了另一番景象，而自己则在一群从未见过的小孩子的面前——

“这里是哪？”“当然是游戏场景了。”

天边的声音很开心，完全没有游戏NPC该有的机械感。

“好的，先生，您的第一个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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