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追猎

这可真是个烂到家的借口！何谨心想。他并非有什么紧急文件要给朋友，他根本没有朋友。之前跟朱玉说过的去拜访朋友只不过是借口去找陈生打听吸血鬼的事情而已。通话记录也是一贯使用的脱身伎俩，那只不过是截图，可是情急之下大多数人不会去仔细看。他之所以撒这么大慌欺骗朱玉来脱身，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气息——陌生的，强大的，贪婪的，对于鲜血的渴望！

何谨本来就对周围所发生的事物散发的气息具有敏感的感知能力。比如开心，比如恐惧，比如暴怒，比如险恶，他还能精确定位到气息的来源。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周围芸芸的喜怒哀乐，只有发生巨大的气息变化时，他才会认真紧张。就在刚才，何谨感觉到了，有一大群人同时产生了惊恐，而且有一股气息突然消逝——这说明有人死了。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对鲜血的强烈渴望。

地点，距离何谨大概一个街区。

有人死了，流了大量的鲜血，而且引起了公众恐慌。暗处还有一只吸血鬼在觊觎着鲜血。何谨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框架。那么这死亡是吸血鬼策划的吗？不，她应该不会傻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事情。

何谨带上了无线耳机，这无线耳机是他和世玉等人特制的，具有定位系统和监听保密功能，一般只有潜入和战斗场合才会使用。

“世玉，紧急呼叫。”

“在。你知道吗这两天我可是随时待命啊，生怕你和吸血鬼火拼没有后援。”世玉很快就接通了线路。

“定位，我正前方一个街区，调查录像发生了什么，我猜是一场车祸。”何谨一边说着一边疾步跑向事发地点。

“给我一分钟。”世玉开始立刻操作电脑，他先是定位到何谨所说的位置，然后开始捕获那里的网络摄像头。作为职业的黑客，只要接入网络的东西，他都能够攻克。

“一分钟已经过去了。”何谨说，他已经快跑到目的地了，他已经清楚地听到了那里嘈杂的人声，以及远处正在敢来的急救车的笛鸣。

“再给我一分钟，我正在确认更多的事情！”世玉手指飞速地敲打着键盘。他已经捕获到了事故发生的录像。录像中一个正在过人行道的女子被一辆轿车所撞。车辆在接近人行道时突然加速，如果不是蓄意杀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刹车踩成油门了。车主下车后晃晃悠悠的步伐显示出他是醉酒驾车。世玉之后所做的事情就是通过车牌号查出车主的信息，然后骇入车主的手机存储和社交软件，查看他的记录来确认是否有蓄意作案的嫌疑。

“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车主醉酒驾车，意外撞伤行人，有没任何预谋和计划。”世玉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那么吸血鬼在附近出现纯粹是因为巧合吗？”何谨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那个躺在路边的女子。女子紧闭着眼睛，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压在身子下面，腹部的伤口流了一大摊血，沿着下水道的栅栏顶盖往下流去。

何谨闭上眼睛，低头为逝者祈祷。他从来都很尊重逝者，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希望他们都能安息长眠。

“我这里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世玉盯着屏幕上的实时录像。

“我也找不到可疑的人，但是那股气息却在不断靠近。大概是逝者的鲜血吸引了她。”何谨皱了皱眉头，“很近了，非常近。就在逝者的旁边！”但是逝者身边的人何谨看不出有任何一个是可疑的。突然间，他仿佛听到了踩踏积水的声音，他惊醒过来。

“下水道！”何谨幡然醒悟，吸血鬼在下水道里，她一定在底部，舔舐着逝者流下去的鲜血！

-----------------------------

少有人迹的小巷子里，何谨蹲在下水道上方的铁栅栏顶盖旁边。这种栅栏一般都是嵌在水泥地里，为了防止别人撬开发生坠入危险。何谨伸手抓住栅格，手臂突然发力，巨大的力道一下把栅栏从水泥地里掀了出来。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何谨落入了下水道里。

大概是刚经过一场大雨冲刷，下水道里竟然没有太难闻的味道。何谨精准地控制着脚底的动作和力度，小跑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该死，还是被发现了。”何谨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接近吸血鬼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何谨看到那里有几只蝙蝠在盘旋。

不论是察觉到了危险还是处于不被暴露的心理，对方已经开始逃跑了，何谨清楚地听到她疾步奔跑的声音。他一路紧紧跟着那只吸血鬼，在错综复杂地下水道里穿梭。下水道里黑暗无比，偶尔会有铁栅栏顶盖的地方会有一道道白色的光斑铺展在绿油油的墙壁上。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下水道里回响，居住在潮湿阴暗处的小动物都被这两个不速之客给惊吓到。

何谨凭直觉感觉到对方是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吸血鬼，对方不懂得利用地形迂回，路线很直白，而且不懂得收敛气息，尤其是面对何谨这样具有高敏感度感知能力的人。大概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猎人，就她这么幼稚的战斗技巧，遇到第一个猎人的时候估计就被猎杀了。最要命的是，单单拼速度她都拼不过何谨。一开始她依靠对下水道的熟悉甩开了何谨一段距离，但是距离正在缩减，因为何谨速度比她快。大概是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吸血鬼离开了下水道，或许在地面上人潮拥挤的情况下，脱身会更快。何谨很快也从一处被打开的井盖离开了下水道。

“她进入闹市区了吗？”何谨一边紧跟着吸血鬼的路线一边说。这样子才有点战略脑子嘛。不知怎么的，何谨竟然感到有些愉快和搞笑，过去他面对的敌人都远比他要强大，甚至数次让他命悬一线。但现在的对手，却像个仓皇逃窜的小老鼠。

“嗯，进了前面那个商场。”世玉说。

商场人口密度这么大的敌方，确实很适合隐藏踪迹啊。何谨进了商场后还不忘记把背上的包存进了寄存柜，里面有相机，对接下来的行动是个累赘。何谨在人来人往的货架间穿行，静下心来努力去扩张感知的领域。拥挤的人群化成巨大的数据流，涌入何谨的所有感官里。他听到妇人在反复挑选便宜的日常用品，听到情侣买东西时的甜言蜜语，听到收货区滴滴的扫码声音和针墨打印机一针一针打印收据的声音，听到音像区播放的音乐，小提琴琴弦上拉出的丝滑温润的高音。他感受着每个人的情绪，看到打折时的开心，因为高价不舍的忧郁，还有孩子不被允许买心爱的玩具的难过。他都感受的到。他仔细搜寻着每一片区域，每一道货架，去寻找——那个细碎的脚步，那个低着头左右扫视——那个急促的，不安的，极力掩饰的，不同于正常人类的气息。

找到了，那个在人群中迂回，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和害怕，冰冷的，却又强大的气息！何谨顺着楼梯慢慢向上，那个气息也在缓缓走向上层，而且逐渐变得更弱。

是逐渐放松并且收敛了吗？是觉得已经逃脱我的搜查了吗？何谨想。其实对方越是紧张何谨就越容易察觉，当对方逐渐放松，镇定的时候，何谨越难以发现。

气息已经开始模糊了，需要快点找出来。

有一处柜台上陈列着厨具，精致的钢制刀具，不同大小，不同分工的厨刀有规则地整齐摆放着。镜面一般的不锈钢抛面反射着商场的灯光，璀璨耀眼。何谨走过去，装作很有兴致地看着 ，颇象个选购刀具的料理男生。他拿起其中一把看上去特别锋利的刀，在手里把玩着。

“哟，帅哥，您眼光真棒啊，这是最好的一把刀了。”柜台的导购小姐称赞道，但是紧接着她就因为惊吓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鲜血正顺着何谨的掌纹流下，滴打在地板上。

那股浓烈的，饥渴的，无法抑制的，对鲜血的渴望再一次从人群里爆发出来。还未等导购小姐做出应急措施，何谨就扔下厨刀跑了出去。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是完全无法抑制的吧，那是根植于生命深处的本能，就算身体上没有反应，内心也已经翻涌。

穿过货架，打开安全出口，进入员工通道，打开通往天台的安全门。

何谨站在天台的入口处，看到了天台另一边的目标。那是个长发的少女，穿着简约又活力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长发被天台的风吹得飘扬。她背对着何谨，这样就被不会被看到面貌。

“你是猎人吗！？”天台尽头的少女背对着何谨喊道。

该如何回答呢？猎人这两个字，对于她而言是灭亡吧？其实，何谨并没有急于杀掉她的想法，甚至要不要杀掉她何谨都没有决定。从上次的调查中，何谨推演出她并不是一个嗜血无情的人，她甚至尽可能地不去伤害他人。但她到底该不该死？何谨现在自己都无法确定立场，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是。”何谨回答。

“但是……”何谨正要补充辩解，少女就已经跳跃到另一座建筑上开始了新的逃跑。何谨叹了口气再次紧追了上去。

也许应该庆幸她没有给自己机会解释，何谨想，毕竟，他的解释自己都无法保证。就算暂时承诺不伤害她，难道以后就保证不会来取她性命吗？

昨天上午还和朱玉聊起家乡楼顶那泛着白茫茫阳光的热水器，今天下午却就要在这密密麻麻的热水器中间穿行，何谨心想着。少女的身影在热水器和繁杂的管道间忽隐忽现，若是只依靠视野，早就跟丢了，好在何谨的感知能力强大，总是能跟踪到少女的位置。她从天台跳进防火梯，从防火梯的围栏上翻出去落到下一层，接着进入建筑内部的走廊里，再从另一端的窗户跳出，然后借着两栋楼房之间狭窄的间隙，抓着窗户的防盗铁栏逐渐下落。何谨紧随其后一点也不迟缓。只有少数的路人注意到这隐藏在建筑物阴影处的追逐，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大概只是爱好极限运动的那些怪人们一场惊险刺激的跑酷而已。

“她是要开车溜走吗？”何谨追着来到了一个庞杂的地下车库，这栋写字楼上所有的员工都把车停在这里，密密麻麻的车辆布满了整个视野。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来的敌方啊 。看来她本来就是想开车离开的，只不过被你这突然出现的猎人给打断了。”世玉说道。通过对何谨的定位，何谨的运动轨迹在世玉的屏幕上显示得清清楚楚——他们追逐了几个街区，最后又回到了出发点附近。

“你能看到她的脸吗？”何谨问。

“没有合适的角度捕捉到，就算捕捉到了我估计凭你们的速度也只会在照片上留下模糊的运动痕迹。”世玉无奈地说道。确实如此，以他们奔跑的速度，就算给抓拍下来，估计也只能看到一个因为高速移动而拉长的模糊人影。

“好吧。”何谨在一排停靠得整齐的车辆顶上奔跑，最后纵身一跃，落在了一辆刚刚冲出来的奥迪A8L上。

察觉到车顶上有人之后，那辆A8L立即开始加速，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和引擎的轰鸣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回响。它冲到空旷地区后开始猛烈甩尾，何谨被巨大的惯性撕扯，他已经紧紧地贴在车身侧面，一手抓住了车顶天线基座，一手紧握着后车门把手。但是A8L的甩尾没有停止。

“操。”何谨逆着惯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把身体从车身侧面翻到了车顶。因为这次甩尾不是为了把何谨甩下去，她是冲着墙壁去的，如果何谨不赶紧离开车侧，那么他就会被车身和墙壁挤成肉泥。A8L在撞击墙壁的前一瞬间静止，车身与墙壁仅有几公分的距离。何谨躲过了挤压，但还是被突然的静止抛了出去 ，背部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A8L的引擎再次咆哮起来，准备启动。

“想跑？”跌落在车后顶的何谨伸手把后备箱门给掀了起来，金属锁扣被拖拽变形。他侧身钻进了后备箱里，刚把箱门拉下来，车子就已经冲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鬼操作？”世玉满脸的黑人问号。

“在车顶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还可能会被甩下去。我就待在这里，看看她能把我带去什么地方。”何谨安静地蜷缩在后备箱里，倒是淡定得很。他感受着车体震动得频率，推测着大概是在急速地直线行驶 。

“你就不怕她开到跨海大桥上把车子给沉下去?”

“不会，她应该想不到这么巧妙的办法。她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我猜她会先离开市区。市区战斗对谁都不利。到市区外面她应该会想办法甩掉我。”何谨好像已经把握住了对手的心理，并且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

“从路线上看，她确实想离开市区。而且该死的车牌还故意遮住了。”世玉说，“那在出市区之前你就在里面乖乖等着？”

“不然呢？你有闲空的话给我讲个故事听听？”何谨好像待在后备箱里真的很闲。不过在离开市区之前乖乖待在里面确实很明智。

“没空，滚。”

……

“已经到野外公路了。”世玉通知何谨。

“看来我要主动一点。”何谨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短小但是异常锋利的匕首。柄长十公分，刃长八公分，非常便于携带和隐藏。

“周围车多吗?”何谨问。

“没有车，僻静路段。”世玉回答。

“好。“何谨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爬了出来。

少女从后视镜里看到何谨后，立即开始摇摆车身，只要把何谨甩下去，就等于脱离了追捕。但何谨早已经有准备，他把匕首刺进车顶，紧握刀柄，稳住了身形。任何摇摆或者剐蹭都已经对何谨不再构成威胁。何谨拔出匕首，往前一步再刺进车皮稳定自己的位置。他已经来到了车子中间，他移到有驾驶座的一边，借用匕首把自己挂在车身侧面，举起拳头准备打碎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少女正面对着他。

何谨看清了少女的正脸。作为一只吸血鬼，她和其他的女孩没有任何不同，面容很单纯，看不到多少成熟。她没有化妆，鼻子小小的尖尖的，嘴巴微张，像是在倒吸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

满是恐惧和可怜。

她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的眼神告诉何谨她很害怕，她要死了，她多么渴望继续活着。那么一瞬间，何谨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面对的不是一只吸血鬼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甚至让他有了一种罪恶感，一种伤害无辜的人，一种践踏生命的罪恶。

”砰——！“在何谨失神犹豫的那短短一瞬，高速行驶的车辆和一颗行道树发生了剐蹭，何谨被那棵大树迎面撞飞了出去，跌落在公路上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

”世玉……定位追踪另一个耳机，我之前扔她后备箱里去了。“何谨捡起来掉落在路边上的匕首，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被刮出的一片细小伤口。

夏日之血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