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覆山河&枕边人

她会弹什么曲子呢？

看着乐清音一步步走到钢琴边的背影，我心里十分紧张。

之前有个男生在那里弹，不过弹得不怎么样。我们稍微等了一会他就走了，乐清音……

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就上去了。

其实从刚才接近这个角落的时候开始，我就感觉她身上散发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

更确切地说，是有气场了。

有点像她当时往海里冲的时候，那种感觉。

孤注一掷，集于一点。

会是她自己的曲子？还是其他的什么？

围在这个角落看人弹钢琴的人其实并不多，琴声更多的只是烘托氛围的作用，来珊瑚酒吧的大部分人都是来谈心聊天的。

为了不影响到她，我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

钢琴占地不太大也不小，乐清音上去之后很快有更多人注意到了这里。

“哎，那个妹子……坐姿好看啊，背好直。”正在喝酒的男生对朋友说。

“备好纸？备好纸干啥？”可惜他的口音有点蔡，那朋友并没听清楚。

不过，他说的很对。

乐清音在钢琴前的坐姿……很好看。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好看，看着特别舒服，一点都不想移开视线，像这样多看一会，再多看一会。

“登——叮噔咚叮哒——”

她好像在回忆些什么，先是弹了一小段水流般清澈流淌的小调。

而后她双手轻轻抚住了黑白琴键，像是在看着老友一般。

这一小段琴声，也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了。

我更紧张了。

我还开始有了些奇怪的担心，比如怕她突然从凳子上摔下来之类的，毕竟她那么笨……

但就算有十个乐清音那么笨的人，也不会弹钢琴的时候掉下来吧。

我这种担心也太多余了……

可它们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呢，还出来地那么自然……

这时候，乐清音手指开始动了——

其实她的手指非常好看，修长洁白，手骨清晰而不突出，指甲总是修得恰到好处 ，手背像是一块玉石一样无瑕，似是不会沾灰一样，纤尘不染。

而且摸起来……

咳咳，想法不要变得奇怪啊！

而现在，她的双手更好看了。

她们在如阳光般、循着某种韵律起舞。

这个曲调……

我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听过。

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夸赞声也越来越多。

……但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

现在是前戏。

而且这个前戏有点怪，不，非常怪。

我觉得，不该有人说话才对，但周围的人都在讨论。

这怪异还不止如此，因为我也还能思考。

虽然好听，却少了几分节奏。

不，并非是她的琴声少了节奏……

而是她要求这段琴声少些节奏。

“哒哒—哒咚叮啦——噔”

突然，琴声停了。

停了大概十秒。

乐清音拿起了前面的话筒。

琴上是放了个话筒的，按住上面的按键就可以接通音箱。

她要……说啥子？

“我想……为一个人，和他的故事弹一首曲子。”

她开口，清新好听的嗓音在酒吧的各处响起。

这一下，连在kiss的情侣都看过来了。

“他可能会疑惑，可能会不解，可能会自作多情，也可能……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

“但一定会开心。”

说完，她解开了发绳。

深蓝色的长发如海水涌上天空一般飘散而下，遮住了她整个上半身。

啥？她到底给谁弹的？我有点急。

自与她相识以来……我还从没如此清楚地见过她散开头发的样子。

虽然只是背影……

乐清音的头发很长，解开后完整地盖住了臀部。

她的头发颜色看起来像黑色，但在强光和一些特别的光环境下可以看得出是深蓝色的。

而当她解开头发后，那股心气又变了。

她再度坐下，高高地抬起了双手，抬过头顶，那两只舞蝶似的白皙手掌上，纤细的指头以某种很美的方式交错。

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手势，但应该是她弹钢琴的习惯，也是……

某种内心的表达。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开始了……！！

她的指尖坠下，白色的琴键猛地低了下去，沉重的低音散开一大片涟漪。

很快地，下一个琴键……

不，是很多个琴键落下！

并非一瞬间，却像是一瞬间。

连贯的音符在空间中贯穿而过，相隔很短却没有交杂急躁的感觉，像是一名天下无双的剑客，一剑定风雨……

我只是感受到了她琴声中的气势，甚至还没来得及粗略品位……

已经又是无数琴键落下。

在这不过十几秒的琴声间，整个气势都转了一个大圈……

她并非在定风雨……

而是……覆了山河！

好似有无数剑刃扑面而来！

我可以完全肯定，这是我从没听过的曲调……

但却，觉得很熟悉。

内心深处的琴弦也在跟随着她的琴声撩动……

身边已然只余琴声，杂音了然无际。

不……

还有无数的心跳声。

下一刻——

剑断了。

新的城墙拔地而起，楼宇间竖起直入云霄的祭坛，人们对着那上面的黑色人影祭拜，将他们的孩子虔诚地摆在无尽的阶前……

金色的太阳被黑暗云流吞食殆尽，墨羽的凤凰叼着人类的五脏六腑，无数的鬼怪在大地上涌动……

断了的剑安静地插在最高的山巅，天下虽已魑魅魍魉百鬼日行，这剑之外方圆千里却是最后净土，唯一的天光永恒地洒落在这片土地，静谧如梦……

「当————————

梦醒了。

最后的一段轻柔尾奏悄悄流走。

我好像看到一个少年，他在清晨醒了过来，枕边的女孩抱住了他。

对他说。

“我在。”

琴声，终是停了。

天地间再无任何声音。

过了好久，仿佛一个世纪，或者更多。

下一刻，无数掌声响起。不同于往日他们的喧闹起哄，这次的掌声如同在礼堂那般庄严而虔诚。

真的是……很有力量的音乐。

“好听吗？”

她已走到我面前，动作悄然地将脸上的面具掀开一半，之下是她红润的双颊。

似乎看我呆着没有反应，她蹲到和我视线平齐，把面具一下子摘了下来。

……好漂亮。

“不好听嘛qwq”乐清音突然变得哭丧了，“我觉得这段明明很好的呀qwq”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

我慌乱的解释。

“我？我咋啦？”乐清音疑惑。

“你弹得真的很好听……”我轻轻地说。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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