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祈祷·初会

初会(上)

深色的夜在黄昏逝去后降临了，斑驳着满地落魄，纠杂起丝丝缕缕难以言明的悲凉气氛。

在这样莫名弥漫的萧瑟下，有一片不知是何时便已经生发的森林矗立。无数棵参天巨木傲然其中，好不壮观。

其中最大的一棵的主干满目疮痍，有无数像是雕刻一样的刀痕密布其上，颇有些许沧海桑田的古老韵味游移。

死一般寂静的林中不时传出几声似乎是乌鸦的鸣叫，像哭声，却又有些惹人发笑的滑稽。

“只能到这里了吗……”

黑衣黑裤的少年嗓音嘶哑，喃喃自语间践踏着不知为何凋落遍地的枯叶和树枝，满是疲惫。

他的身体内外正在发出着什么东西连续断裂的声音。难以分辨出是脚下的残枝，还是小腿的腿骨正在以一种十分稳定的速度崩溃而去。

一点一点的，他在这样清脆的“咔嚓”声中缓步前行着，不时地停顿一下，发出几声粗重的喘息。

少年一头凌乱零散的及肩黑发随意披散，能看到不少灰白发丝夹杂在内，很多，早已超出了全部头发的半数有余，使得其整个人远远看去便能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憔悴质感。

他撑着那削瘦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向树林深处行进，不紧不慢，仿佛从诡异的哥特风油画中走来。

步履蹒跚却不见一丝紊乱，阴郁无神的双目习惯性微眯，皮肤惨白，眼窝处青紫发黑，干裂的嘴唇抿起，双肩耷拉下去，浑身上下处处都异常地显露出一抹违和的味道。

很难说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就会让人无法无视又难以接纳其存在，这样矛的盾在少年这里得到了几近完美的诠释。

“该结束了吧，神。”

清冷的月光划过枝梢，破开残碎的叶片打在他早已透支的身体之上，把一袭破烂的黑衣与那不经意间从衣衫破损处露出的密密麻麻的伤痕照射得一清二楚。

“是的，黍稷，结束了，全部都过去了。”

缥缈如梦幻般的声音依然平缓，却在悄然之间将四周围那副好似随时都会凋零的空间撞了个粉碎，把摇摇欲坠的少年凶暴无比地弹了出去。

一切的一切是这样开始的，就这样开始了。

名为“黍稷”的少年似乎笑着。

……

……

回忆起数天前发生的一切，黍稷轻轻把眉头挑起，沉默了半晌后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他气息悠长，神色间充斥着满满的无奈之感。

所以说……为什么到自己这里传送就出现问题了呢？

黯然地扫了扫四周那完全陌生的环境——瀑布飞驰落下汇聚而成的清澈泉水，横跨在溪流上那座石桥以及深蓝色的参天巨木构成了的画卷一般的温馨美景。

要是可以除去不远处那群目光森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杀机意思的怪物们，这里也许会更加让人流连，成为著名的游玩圣地似乎都是轻而易举吧。

不禁这样想着，少年有气无力地在一棵数十米高的巨树顶端的分叉处挪了下身子，好让自己躺的更舒适些。

他已经连续十二天没有进食了，提不起任何力气。

毕竟自从被那个该死的猩猩逼到这棵大树上以来，黍稷就从未离开过，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觅食”。每天仅仅依靠叶片上露珠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水分维持生命的做法也不断空乏了这具本就不怎么具有耐性的身体。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还好，但很可惜，被那自称为“神明”的家伙重置后改变了基础能力分配的肉体和以往的他所拥有的身体素质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这次真是亏大了……”

黍稷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自言自语道。

可也没有比能够离开那里更好的事情了不是吗？

少年叹息一声，总算在不堪的困窘寻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感到释然的借口。

从小到大就从未有过好运气的他对自身现在的处境并不感到如何气馁，毕竟也是经历过了许多事情。

只不过人这种东西，总是无法避免那从心底里翻滚出来，丝丝缕缕无法抑制的疲倦罢了。

打着“干脆就在这树上等待死亡”的消极想法，黍稷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觉，用这样节能的方式继续消磨自己人生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一丁点儿空闲时光。

但可惜的是，老天似乎不打算让他就这样子清闲下去。

还没躺下太久，被树干的剧烈的晃动打断了睡眠的黍稷半睁开眼，强行让自己有气无力地从迷迷糊糊，仍未睡醒的状态中醒转了过来。

……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少女特有的朝气在空气中盘旋，应和着她那如山涧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像是一个陌生而突然的闯入者，毫无压力下轻松无比地破开了黍稷的心中那看似坚硬的防线。

映入眼帘的人影像是创世最初涌现的一束阳光贯穿了混沌一般，不断带给他的世界一下又一下撞击，单一却剧烈。

望着那双泛着干净到没有一丝杂念的淡紫眼眸中善意流转，少年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动摇过。也从未如此强烈的体验到过那种血液在沸腾，思维被冲散的悸动感。

黍稷漆黑如墨的瞳孔在霎时间猛地收缩至针孔大小，好似触电，脑海中阵阵空白与眩晕接连交错……

那似乎，是什么名为“一见钟情”的东西吧。

初会(下)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伏在似乎名叫“那月”的女孩那柔软的肩膀之上，细嗅着浅粉色双马尾在因极速奔跑而产生地振动下拂过脸庞，自然逸散而出的淡淡的薄荷一般清凉的香气。少年四肢僵硬，表情麻木，紧抿着满是干裂的薄唇。

他早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和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了。

更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美少女。

“不似活人应有之色的美人。”

娇嫩小巧的袖珍身材，精致得仿佛工艺品一般的漂亮外表，玲珑剔透，十分好看。

特别那一对干净透彻的紫色瞳孔，似真似幻。

……

……

更何况，这是一个被神选中的女孩。

都是来自地球，只不过是被神选中的女孩罢了。

她和黍稷，是一类人。

……

……

现在少女正在前往的安全区域似乎是名为“斯洛克村庄”的一个小村子——直接依附于人类的中心，“艾斯兰王都”的冒险者新人云集的村庄。

据她描述，这里，“萤火之森”。是位于村庄东北方向的一座山谷外围森林，大陆著名的魔兽狩猎地之一。由于魔物低级，攻击性弱，狩猎风险不高而作为冒险者新人的锻炼场所所闻名。

不过黍稷当前同那月所在的区域却并不如何安全，恰好是号称“魔女吐息”的危险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如果不曾佩戴相应的魔法道具，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无法走出。

每年困死其中的冒险者都大有人在，是被列为“生命禁区”的十二地域之一。

并且“魔女的吐息”范围内还会定期有魔力强大，足以为祸一方的“精英系魔物”出没，再加上区域内笼罩的浓雾本身又含着剧毒，危险无比，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出入其间，可谓是人迹罕至。

至于那月，她是为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不得已才来到这里，并恰好救下了处于奄奄一息状态下落难数日的黍稷。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

……

在这个名为“艾斯兰大陆”的异世界，大约生活着八万人左右的穿越者——也就是与黍稷和那月一样来自于地球，通过自称为“神”的家伙的试炼的人们，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增加不少。

这种增加现象被称为“神降”，而通过这种方法从其他世界传送而来的旅行们则被称为“神选之人”。

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来自于他界的外来者，还有大约十五亿左右的本土原住民。

艾斯兰大陆同时也是一片拥有悠久历史的大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没有科技，一切手段全部以“魔技”施展。

生命存在的形式多重多样，大致分为人类与魔物两大种族。

其中魔物的先天魔力强盛，但大都没有智慧，而人族则先天相对弱小，思考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器。

因此，在遥远的古代，人族曾经是魔物的口粮，曾几度濒临灭亡。

经由无数年血与火的磨练，艾斯兰大陆的先贤以生命为养料，发展出一种全新的技术，那就是“魔技”。

作为一种依托于“魔具”和其“真名”施展魔力的手段，“魔技”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带领人族强盛。

操控魔具的条件苛刻，只有魔力适性极强的人族才可能达到，说是“万里挑一”也毫无问题。

拥有着这样天赐的能力的人们被称为“魔具使”，作为保护人族盛世的最强力量而活跃着。

经过为数众多的魔具使长达千年的牺牲与尝试，勇者公会总结出九种魔具的主要存在形式：大剑，双刀，太刀，长枪，弓箭，法杖，重炮，单手剑以及短戟。

教廷会根据魔具使不同的魔力倾向而决定其所能使用的武器，并全权负责魔具使的培训和管理。

“一个独属于兵器，以及魔法的时代。”

在那自称为“神”的家伙的灌输后，黍稷如是想。

“也是一个崇尚强者，可以由暴力支配的时代。”

“神”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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