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番外四十八

“至于这位想跟本官切磋武艺的卡特勇士，除了今日，他日任何时刻都可以。只要卡特想切磋，本官一定奉陪便是了。只是卡特，你看今日这个时候，动武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凰清歌给了卡特一个台阶，卡特若此刻再不识实务，只怕阿里大草原的牧民们都会纷纷起来轻视卡特了。

当下卡特只得红着脸，拱手一抱拳道：“那么卡特下次再向凰大人讨教。”

凰清歌轻轻一笑，她扬手一挥。“多谢卡特给本官这个面子，请壮士入席吧。”

卡特转身大步地回到了席位上，看上去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但比原先缓和了许多。

此时，一道黑色身影，如风掠过他们的头顶。

是去而回返的唐七。

他的手中，是一把传世古琴——春雷琴。

凰清歌怜惜地接过这把春雷琴，视线定定地落在春雷琴身之上，看到原先被刺客损坏的地方恢复如初，未留下任何的痕迹。

没错，这把春雷琴，本来成为她心中的一件憾事，但却在一年之前她流放关外的几天之后，这把春雷琴却送到了她的手中。

初见这把春雷琴的时候，看着完好如初的样子，她的内心是激动的，是喜悦的。

也不知道是谁将春雷琴修复完整送到她手中的，她真的很感激。

她心中直觉地认定是梅秋池送来的，因为当初在渝城的时候，他曾经要她弹奏一曲，只是那个时候她以春雷琴毁而回绝了他的要求。

如今春雷琴在手，不知道为什么，凰清歌觉得冥冥之中注定她跟这把春雷琴有着非凡的缘分。既然如此，她就不想浪费这把春雷琴。

这一年里，她流放关外，有春雷琴相陪，跟着云婉柔学习琴艺，倒勉强可以弹奏得出场了。

所以当海明月提出要她弹奏一曲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往那般地没有底气应付了。

凰清歌眸光盈盈，她手指轻轻一拨，琴弦挑起，发出悦耳动听的音色来。

随后，她安然坐下，将春雷琴稳稳地摆放在茶几之上，十指轻轻按在琴弦之上，调了调琴弦的音色。

等到音色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的十指开始灵巧地在琴弦上穿梭游动。

她笑容漾开，青丝翻飞。

清越悠远的嗓音，随风飘入众人的耳际内。

红尘笑恩怨了独舞随影伴夕阳

寒风漠人情薄昨日今朝梦一场

不若把恨与恋弃天边

只逍遥走一遭人世间

明月照醉今宵半曲琵琶夜更长

香消知多少又一年春花秋月两茫茫

两茫茫对月醉无人劝

凰清歌歌喉一展，满场的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这从来听过的歌曲，他们只觉得心情随着她的歌声波动流转，随着她的音高，心绪上下起伏着。

天越高人越渺风风雨雨咫尺天涯路

日日夜夜寂寞唱着独角戏对影自怜

断琴弦怎能再续饮风雪红尘来去

斜负青冥剑横踏灵霄傲九天

南宫绝站在人群里，目光迷离地凝望着凰清歌，他很欣慰地看到他弹奏琴曲的样子。

终于，终于他看到他动用春雷琴了。

过去的凰远山，琴艺一流，琴曲却无灵性，只有手法灵巧，却无玲珑之心。

现在的凰远山，琴艺三流，琴曲却秉持灵性，手法虽然看上去有些拙劣，但意境高远，直逼人心。

好！很好！

不枉费他修复春雷琴的心思，今日能闻得此曲，也就算是物有所值了。

南宫绝一双单凤眼，流光潋滟，波光飞起。

台上的凰清歌，神采飞扬，依旧吟唱着。

破苍穹枕边梦泯罢情仇装罗裙

镜中鬓天边云金钗凤佩点绛唇

静静落江边枫舞婉柔

潇潇散檐下雨连绵绵

胭脂飘冷阁绕圆月冰风凄更寒

叹花开花落又一年夏雨冬雪两茫茫

两茫茫对月醉无人陪

少年帝君握紧手心地凝视着台上高唱的凰清歌，看着他自由自在地高唱着，毫无顾忌的高唱着，跟当日在君前吟唱是不同的。

今日的他，是因为愿意唱，喜欢唱才唱。

当日的他，却是被迫而唱，这其中的区别，从他展露的歌声之中，便可以一窥而知。

因此，南宫煜此刻的心境是复杂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不肯在君前动用春雷琴的他，今日却在这里，在这个淳朴民风的阿里部落动用了。

不但动用了春雷琴，他还花心思地编制了新的词曲，就为了给阿里盛会助兴吗？

还是——

他原本就喜欢上这里，所以甘愿将他喜欢做的事情，都愿意在这片土地上奉献出来。

就如他在京都看到关外来的密函一样，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些政令法条是出自凰远山的手中。

他一直以为凰远山一介书生，文采虽佳，学识丰富，但却只会纸上谈兵，不足实用。

但是他亲眼看着他的政令法条一条条地落实在阿里部落，一步一步地达成了原先任何大臣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让他心惊的同时，更是大惑不解。

这个凰远山，变得几乎不再是凰远山，而是感觉——

就像两个人一样。

看着他在台上谈笑风生的样子，看着他镇定自若地拨弄着琴弦，扬风而起，潇洒自然，浑然天生，没有丝毫的矫情做作。

这样的凰远山，真的是他过去认识的凰远山吗？

往事历历在目，南宫煜漂亮的眸子，越来越深沉了，他困惑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台上的凰清歌。

天越高人越渺恩恩怨怨相忘在梦里

日日夜夜寂寞唱着独角戏彻夜难眠

断琴弦怎能再续饮风雪红尘来去

斜负青冥剑横踏灵霄傲九天

凰清歌的手指却按在了最后的小节之上，缓缓地落下了完美的音符。

随着琴声一止，她的歌声也到了尾声。

琴曲落幕的时候，在场的众人是痴迷的，久久未从凰清歌的琴曲之中走出来。

直到——

“凰大人，弹得真好，真好，太好听了！”

海明月激动地喊道，她明眸秋水，闪闪而动，对着凰清歌的面容，神情变得痴痴迷迷的，脸蛋因为情绪波动而红得耀眼。

“明月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琴曲，凰大人，你真的好厉害，文采武功，皆是一等一等的好。”她朝着凰清歌竖起大拇指，言谈之间，欣赏之意，不言而喻。

海明月的称赞，让众人从痴迷琴曲之中回味过来，他们纷纷地高举双手，大喊着：“凰大人，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坐在席位上的卡特，一张脸全黑了，他朝着凰清歌怨恨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席位，愤愤不平地回他的账下去了。

凰清歌在台上看到卡特怨愤离去的背影，她的两侧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这下，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

她还想着化解跟卡特之间没必要的误会，但是这个误会，现在看来，恐怕是要更深了。

想到这里，凰清歌娇嫩如花的唇瓣，不由地浮动一抹淡淡的苦涩来。

“凰大人，凰大人，明月要敬大人一杯，为大人这一等一的琴曲干杯。”

海明月却拿来酒杯，要跟凰清歌庆贺。

凰清歌盯着海明月牢牢霸着她的手臂，她微微动了动，悄悄地挣脱开她的手。

“对不起，明月小姐，恐怕，恐怕——”

眼尖的她，忽而看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姗姗而来。

她不由地喜上眉梢，起身朝着那道神情跑去。

“夫人，你怎么来了？”

云婉柔温柔地笑了笑，她将手中的披风，体贴地给凰清歌系好。

“夜深露重，这关外不比关内，晚了，该多添加一件衣衫才是，免得着凉了。”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凰清歌欣喜着接受了。

平日里，对生活方面的事情，凰清歌一向是不太在意，随性便好。

倒是云婉柔，老是想着她，为她细心地打点一切。

在关外的一年里，还真多亏了云婉柔的温柔细心，她才有心思一门扑在公务之上，不为其他的小事而分心。

眼下见她担心她而来，自己却是单薄衣衫，未曾添加，当下明白她最近几日忙着为她做春衫，倒却忘记照顾她自己了。

莫名地，凰清歌眼眶一红，她解下身上的披风，轻柔地系在云婉柔的身上。

“夫人是女儿家，理当更加照顾好自己才是，你看你看自己，出来都不加件衣衫，要是你着凉了，可让本官怎么办？”

她笑着替云婉柔理了理鬓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海明月望着他们一对璧人，相拥而立，莫名地鼻子开始发酸，她使了小性子，转身哭着跑开了。

阿里酋长望着女儿伤心离去的样子，他暗叹一声，却无可奈何。

南宫绝站在人群中，望着台上的那对玉人，看上去明明很般配，他却不知道为何，单凤眼中起了波痕。

“凰大人跟夫人二人，果然是意笃情深，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啊。”

低沉魅惑的嗓音，是久违的熟悉音色。

凰清歌心中一沉，她蓦然转身，便见到人群之中缓缓地走出一位绝代风华的男子。

他凤眸含笑，衣袂飘飘。

泼墨青丝，不扎不束，随风起舞。

这样的人儿，天下本就罕见，除了南宫绝，还有何人有此风貌呢？

凰清歌微微挑了挑眉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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