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夜

夕阳一如往常地渐渐沉没于地平线，世界也渐渐被不见五指的漆黑所吞噬。路灯亮起来了，便是仅仅照亮世界的一角，它也要拼命释放自己的光芒。

而今天的世界也如同往常一般，在这路灯所黑暗中不断滋生着未知的萌芽。

令人恐惧、未知而又黑暗的世界中，是谁在低语着命运的开幕曲？

在这被施以了安眠的魔法的黑色世界中，没有人知道。

当然，即使是作为这场舞台剧的主角的两位主角，也同样在安详的睡着：她们自然也不知道。

轰！

天空闪过一道白龙般的闪电。

而紧紧跟随着白龙的，是在切切察察的秋雨。

白龙所带来的雨，终于不再切切察察：那些小孩子的声音逐渐变大、变齐，而终于只有“哗啦啦”的一个声调了。

这座城市自然是欢迎着这些小孩子，他们的到来是平常的事。平常而又神奇。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秋雨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前两天连续没有下雨，才是稀奇的事。

而神奇的是，那些到来的孩子们，竟能洗去附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身上的狂气。

在四散着自己的光彩、颜色艳丽的霓虹灯下，喝着酒，疯狂地跳着、笑着、从自己的内心感到愉悦着，而终究是不会管他人、家人、同事的想法：这些人只要自己能发自内心的快乐就足够了。

但是，这神奇的秋雨一到，他们便开始抱怨，或是自己，或是工作。于是，本应那样惹眼的霓虹灯变得暗淡，就连本应是绝品的美酒也再没有了平时的滋味。

被压迫了许久才能尝到一会儿的快乐也终究消失，他们的狂气被秋雨渐渐地洗退。这种时候，除了回到自己那个不知算不算就家的小窝，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没有再饮一杯、咏唱诗篇的选择，他们并没有那样能将文字玩弄于掌间的能力。只能一个个走上大街，形单影只地走向自己本应回到的地方。

于是，整个被狂气浸染的街道也被孤独和冷清渐渐浸没，只剩下这调皮而又贪玩的小孩子。

也许并非如此。

仿佛早已知道会下雨一般，路中间站着一个打着伞的黑衣男子。

即使是穿着较为宽松的西装外套，也能隐隐显示出那外套下的肌肉。

他微微抬起头，将手伸进兜里，仿佛是拿着什么价值连城而又极易损坏的古董一般，轻轻拿出了手机。

熟练地单手解屏，熟练地拨打了某个号码。

“是的，是，我现在要联络公主大人了……麻烦你了。”

仿佛只是在联系工作，他挂断了电话，然后又快速地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快地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是一个略带困意的少女的声音。

“这么晚，是谁啊，爱丝？”

仿佛是被铃声吵醒，背景中传来了另一个少女不满的声音。

“公主大人，在下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没有去管背景中发出声音的少女，他如同请示一般，向电话中的少女建议着。

“我们的‘计划’是时候开始了。”

“是的，我知道了。”

而听到了这个浑厚而沉稳的男中音的电话对面的少女，此时的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那么，请您允许在下到您的住所去，在下会帮您准备‘计划’所需要的一切。”

仍然是带着无尽忠诚的声音，仿佛想要向对面的少女传达这忠诚一般，透过电话满溢而出。

“是的……我会打开安保系统，你直接上来就好，我会给你开着门的。”

说完，少女便挂断了电话。

而黑色西装的男人仍然半望着天空，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我会报告给女王大人的，当然，也会向女王大人报告，这个情报是你所提供的。”

就像是真的感到满意一般，他不住地点头。

“那就真的是谢谢大哥了！”

鞠了一躬，他面前黑色衣服的男人就这样回头走掉了。

当然，他是真的感到兴奋，是真的以为他会将这个情报报告给女王。

愚蠢……

他这么想到，两只手捏着写满了报告的纸，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用力。

嘶啦、嘶啦、嘶啦……

仅仅几下，那张纸就已经碎成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原的小方块。

他将那些纸扔进自己的烟灰缸，深吸了一口烟。

然后，点燃的烟头将那些“废纸”点燃……

……

“怎么回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养你们下面所属的情报小组是吃干饭的？！”

怒火将要在身边显现出来一般愤怒的女王，将他叫道自己的王座前，对他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是你无能还是情报小组无能？！”

将手里的一大沓“废纸”甩到他的脸上，女王如同愤怒的野兽般向他吼叫着。

“整天只能收集这种连三岁小孩子都已经知道了的情报！”

“是属下无能……”

即使收到了这样的侮辱，他也只是忍耐了下去。就如同女王忠诚的狗一般，被教训却只能低头。

“你！……”

女王虽然仍然是愤怒，但却说不出来更多的话了。

因为她看到了。

“算了，你下去吧。”

她看到的是，在他的记忆中，那些情报小组的人员每天都只能吃豆芽拌饭、睡在这个国家被贱卖的草席上，甚至连被子都没得盖。

她知道，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经费是不够的。

如果不能够削减给能作为战斗力的人的经费的话，就只能削减像情报小组这样的非战斗力人员的经费了。

而且，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是，那属下就退下了。”

没有抬起头，好像不敢直视女王一般，他一点点向后退，最后逃也似得离开了女王的房间。

然后，在他离开房间的一瞬间，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公主大人教给我的方法，果然有效……

……

“爱丝，刚才的到底是谁啊？”

揉着眼睛，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雪儿问爱丝道。

“没什么……是小铃啦，她没有卡，也没有带钥匙……”

“哈……是吗，那等她回来以后赶快睡哦。”

似乎并没有在意，雪儿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爱丝看着有睡了过去的雪儿，露出了稍微带些悲伤的表情。

她起了床，到了客厅，将她们两个的房门关上，径直去将大门打开，就这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在忠于自己的仆从到来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她微微低头，将脸埋在双手之间，使黑暗完全浸没自己的视野。

我……究竟在干什么呢？

爱丝这么想到。

为什么我要放弃这样简单地幸福，而去追求那样艰难的痛苦呢？

也许，对于这一点，她自己是知道的。

那是自己小时候的事了，连什么时间都记不清楚，但事件的内容却记得清清楚楚。

“公主大人，起床了。”

作为公主专属女仆的可莉轻轻呼唤着爱丝。

“午觉时间已经过了，现在是起床的事件了，您下午还有很多事呢。”

用着比一般的仆人更低的姿态，可莉仍然叫着爱丝。

在爱丝醒过来之前，可莉都要一直呼唤爱丝，这就是她的工作。

“嗯？”

醒过来的爱丝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不是在你第一次用这种礼仪服侍我的时候就说过吗？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把我当成普通人就行。”

“是的，公主大人确实是这样说过，不过……”

仍然没有恢复，可莉仍然保持着如此低的姿态。

“不过什么？哦，对了，我记得我说的是我们两人独处时，你必须把我当成普通人，是必须哦。”

“可是，这是不符合身份，也不符合礼仪……”

可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爱丝打断了。

“啊，真是的。我不是说过吗？不用管那些……”

爱丝强硬地想要她改变，但却看到了。

她看到了可莉的回忆。

被砍掉双手的执事……周围冷淡的众人……最后因为没有人帮忙止血而死……

“可莉……我记得，你的父亲，是贵族家里的执事……吧？”

带着恐惧的表情，爱丝稍稍有些结巴地问道。

“是的呢，既然公主大人也看到了，那就不用我解释了。”

可莉的姿态仍然很低，让人看不见她的脸，但地板上却多了一两滴的水。

“我的父亲，因为触犯了礼仪，而被砍掉了双手，然后就那样……”

那之后，爱丝记得她抱住了可莉，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对她发誓。

“可莉，我答应你……在这里发誓，我会成为王，把这些所谓的礼仪废除……不止这样，我要让那些贵族再也不能踩在你们头上……“

……

爱丝听到了，那门外沉重的脚步声。

于是，她站起了身，走到了窗前。

“失礼了，公主大人。”

门外传来了爱丝所熟悉的男声，随之而来的是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是时间了。”

他半蹲着，等待着爱丝的命令。

但是，那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并非给他的命令。

“对不起，雪儿……”

他看见，在能俯瞰这座城市的窗前，爱丝缓缓摘下了假发，露出了她的一头赤色如血的长发。

“我……果然还是要成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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