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时分,正厅聚集了近十位将领,玉珥拾阶而上,众将弯腰拱手行礼。
“众位将军都免礼,请坐。”
停顿了一下,玉珥也不拐弯抹角,直入重点:“王军和反军已经交战三四个月,我们虽胜多败少,但就目前的形势看,这一战不宜再打下去了。”
将领们面面相觑,一个老将出来说:“陛下何出此言?”
玉珥沉声道:“从顺熙二十年到长熙元年,外对西戎内对南海,战事之多,大大耗损国库不说,百姓流离失所,天地荒芜,庄稼颗粒无收,再打下去,最迟明年冬天,大顺的子民都要饿肚子了。”
大顺以农为主,这连续数年的战事,已经让把百姓人人自危,无心耕种,她今天在青州城内走了一圈,看到的便是大片大片荒芜的田地和菜园,这些原本都是大顺的财产,现在却一文不值。
很显然,她的担忧他们也深有同感,一个老将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大概也是厌倦了像这样连绵不休,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战事。
玉珥摊开地图,指了地图上的几处位置:“大顺虽有百万雄师,但除去分散在诸国郡县的三十万兵,剩下的七十万兵,也有二十万被反军打散在全国各地并牵绊住无暇分身,帝都可以直接调动的兵力不足五十万,如今东原战事已分出三十五万兵,帝都守军七万,西南守军共计八万,如若恭国再趁火打劫,四面楚歌之下,大顺千年基业岌岌可危。”
大顺北与蒙国国土相接,南与扶桑隔海相望,东与琅琊山脉衔接,西与恭国城门相对,几乎是被包围住,如今扶桑为友军,琅琊不敢轻举妄动,蒙国百分百不可靠,如若恭国再有所动静,他们真是防不胜防。
有时候,摧毁一个千年王朝就是这么简单,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灭国建国。
老将摸着长须摇头道:“希望长孙大人和姑苏世子能让长孙氏发兵支援帝都。”
另一个将军犹豫地皱了皱眉,迟疑道:“长孙氏素来不问朝政,这些年的势力都在江湖,江湖人反而不怎么讲究利益权势,更在意恩仇些,皇族和长孙氏的恩仇虽要追溯到高祖时期,但……”
这位将军担心的是,他们江湖人主张的那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会让长孙氏一直记恨着孟氏皇族,到时候非但不肯相助,反而再趁机踩一脚,那就糟了。
老将两撇胡子气得吹起来,语调强硬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长孙氏难道就不是大顺的子民?所谓唇亡齿寒,如若大顺风雨飘摇,他长孙氏就能高枕无忧吗?”
“比起长孙氏,恭国更像是个炸药包。”付望舒点了点顺国和恭国的边塞,“恭国和琅琊国一样,都在观战。”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都在看,我们这次内乱会乱到什么程度。”
孟潇漱最后做总结:“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尽快平乱。”
只有内乱休,他们的兵力才能重新集中,才能重新安排边防,而外国才不敢有所动作。
玉珥今日想和他们商议的也是如何尽快平乱,之前他们一心都在打胜仗上,想着打一战是一战,现在他们要的是,怎么尽快结束战争。
“你们有什么提议?”
长须老将起身弯腰拱手:“臣提议,议和。”
“议和?”此言一出,武夫出身的曾毅第一个不服,冷笑一声,“可笑!他们是反军,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和他们议和,岂不是贻笑大方?”
“此言差矣。”老将闭着眼睛摇摇头,“如今我们比起反军更有优势,在这个时候我们提出议和,对反军上能掌握主动,对外也能彰显我们作为上国的宽宏态度。”
“臣附议陈将军所言。”另一个将军也道,“再打下去,人力物力,国力财力,都经不住耗。”
“两位将军似乎忘了,反贼打的旗号。”曾毅冷着脸说,“他们是来为灵王平反正名的,议和,如何能和?”
一言出,原本蠢蠢欲动都想跟着附议的将军们一时都沉默了。
是啊,如何能议和?
灵王谋反是先帝指证的,如若议和时,他们提出条件要为灵王正名平反,那他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从了他们,昭告天下,当年是先帝陷害了灵王?
他们当臣子的不能这样做。
但如果是长熙帝……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玉珥,能做主这件事,只有她。
玉珥一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抓着茶杯,神色平静:“灵王案朕一直在追查真相,如若当年灵王真的是被冤枉的,朕还他清白又如何?”
一个清白,一份昭告天下的告示,如果能换来大顺安宁,能换来将士百姓千千万万条性命,这种买卖又怎么不合算?
至于她的父皇啊……他做错了事,逃避了数十年,也该面对一回。
有人皱了皱眉,担忧道:“可,他们如果要的不只是一个清白呢?”
“就是,看他们那么攻城夺地的模样,摆明了想要更多。”曾毅嘟喃了一声,“议和议和,割地赔款这种事,我们可不能做。”
玉珥眼神一凛:“大顺国土,寸土不让。”
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她也做不出这种事,否则将来去了皇陵,哪里有脸见她父皇和母后。
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派人给席白川送去议和书,先试探他的反应,子墨,此事你去做。”
付望舒躬身领旨:“臣遵旨。”
玉珥不动声色地呼出口气,在椅子上环环坐下:“时辰不早了,各位将军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众将领走后,长乐就端着一碗猪肉饺子进来:“陛下,饿不?小人现做的饺子。”
他才刚进门,玉珥就闻到那个饺子的香味了,长达数个时辰的议事,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嘴角扬起:“看来养你在身边,还是有好处的。”
“陛下慢慢挖掘,小人会做的事,多着呢。”长乐将筷子勺子递给她,玉珥看了他一眼:“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
长乐笑了起来。
玉珥吃了几口,忽然觉得这饺子的味道真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吃过,皱着眉头去想,挖记忆深处的几个零碎画面,有一瞬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几个熟悉却陌生,如来自遥远的前世的画面。
可就在这时,一阵剧痛随之席卷全身,‘吧嗒’一声,她手中的勺子落回碗里,玉珥撑住了额头,眉头紧皱。
“陛下,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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