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熙六年,应朝廷号召,各地藩王送质子入京,草原自然也不例外。
姑苏野有一个儿子叫做阿尔洛,是孟涟漪生的。
孟涟漪在生下阿尔洛后不久就病逝了,紧接着草原王也病逝了,当时大顺的皇帝还是玉珥,她追加了孟涟漪个‘庄慧’的谥号,以草原大妃的规格下葬,而姑苏野也正式继王位。
姑苏野即位后并没有再娶大妃,因而草原王帐内,只有他跟儿子,这次阿尔洛要入京当质子,他连请了三封旨,闹得文熙帝不得不准他亲自送阿尔洛入京,可见他对这个儿子的不舍程度。
当时席白川和玉珥带着他们两个孩子恰好游走到帝都边,听闻后便跟着入京,想着和老朋友叙叙旧。
姑苏野听闻他们要来跟他许久并没有很开心,耷拉着两根眉毛十分忧伤,也就是碰面的时候精神好了点,心不在焉地套虚礼道:“啊,玉珥你真是越来越英俊不凡,啊,席白川你真是越长越沉鱼落雁。”
玉珥:“……”
席白川:“……”
他们在玉珥下榻的酒楼碰的面,姑苏野点了一桌子的菜和十几坛酒,招呼道:“别傻站着了,陪我喝酒吧。”
玉珥在板凳上坐下,看他的样子:“你有什么烦心事?”
“唉……”姑苏野长吁短叹,“我唯一的儿子要没了。”
“怎么会没了?”玉珥道,“成年后自然会送回去。”
姑苏野继续叹气:“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走了,我空虚啊,我寂寞啊,我说你们夫妇,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以后你们可要帮我多顾着点我儿子。”
玉珥要照顾两个孩子,没陪他喝多少就走了, 席白川本来也想要溜的,奈何被姑苏野抓住,没办法只能陪他喝,忍着听他絮絮叨叨地哭诉自己犹如一颗小白菜凄惨, 席白川频频翻白眼。
姑苏野彻底醉死,席白川提着他的后领随便要了一间客房把人丢进去,拍拍手回去陪妻儿。
去年年底玉珥生下了他们第二个孩子,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子,这小子还小,特别黏她,这会儿又窝玉珥坏里睡着了,而单思已经四岁,会自己乖乖的盖被子睡觉。
席白川轻手轻脚进门,洗了手,换了衣服,才在床榻边坐下,掖了掖单思的被子,目光柔和道:“转眼思思都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了。”
“长孙云旗是我从几年前就定下来的,这次我们回京,也顺路带思思去拜访拜访他,商量商量这孩子要怎么教。”
“长孙云旗?”席白川皱皱鼻子十分嫌弃,“为何我不能亲自教导思思?晏晏你这是瞧不起皇叔吗?别忘了,你也是我教出来的。”
玉珥严肃道:“思思和阿慎都不会给教你的。”她是见识过她的皇叔是如何溺爱这两个孩子的,让他教导,这两人将来必定是纨绔子弟。
席白川表示自己很受伤。
“姑苏野家的小子,比思思大一岁,今年应当是五岁了。”他比划了一下高度,“大概就这么大点,从此后却要一个人在帝都生活,也不知他扛不扛得住。我记得质子们也是在国子监上的课吧,那些个夫子都是出了名的严厉,不管是皇子还是质子,只要犯错都照打不误,当年你这个嫡公主也没少挨抽。那小子我见过一次,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的,像他爹,估计进去后更要挨抽,也难怪姑苏野会心疼。”
玉珥笑着看他说的不停,他自从自己当了爹,就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了,这会儿估计是被姑苏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哭心软了,她笑着说:“的确,而且姑苏野只有这一个孩子,现在父子分开,想想也是挺心疼的。”
席白川感慨完,转而又摇头 :“那又如何?质子入京是祖训,再者,东原素来是国之大忧,有个草原质子在帝都,也能让天下人放心。”毕竟孟涟漪这个大顺和亲公主都去世了。
“我对草原倒是放心。”玉珥笑了笑,“长远的不敢说,只要姑苏野还在位,草原绝对不会和大顺反目,扣着他的质子其实没必要,反而会寒姑苏野的心。”
玉珥边说边琢磨,半响拍手道:“我明日入宫一趟,让以泽开个后门,放了阿尔洛吧。”
第二天,姑苏野又来找席白川喝酒,因为他明天就要回草原了,他心疼,睡不着。
席白川慢慢品酒,他大口灌酒,把陈酿当做是白开水,简直浪费。
后半场时姑苏野喝高了,一边举着杯一边唱歌:“哦,再见了我的儿,哦,再见了我的宝贝……”
席白川被他吵得脑门疼,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丢给他:“拿着,把这个给阿尔洛。”
他醉眼朦胧地说:“人在后宫,你出入比我方便,你给不就成了呀……”
席白川直接把令牌塞到他手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明天你还要进宫,给了他后直接出宫,省得我跑一趟。”
姑苏野看着手上这块金灿灿的令牌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席白川的言下之意,倏地站了起来,人瞬间清醒了:“席白川,你的意思是……”
席白川淡淡道:“我跟晏晏又不会一直留在帝都,你委托我们照顾你家那个,怕是办不到,你自己带回来养着吧。”
姑苏野就这一个儿子,再加之他自己也是做过质子的,比谁都清楚那种痛苦,也比谁都心疼阿尔洛,可质子这种身份,可不是说带走就带走,他挠挠脑袋:“这个不好吧……你虽然是那个皇后啊,可你都是前任的了,这种事你做不了主吧。”
听到‘皇后’这种词,席白川的脸已经黑了一大半,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醒,指着他手上的令牌说:“东西不是给你了吗?有了这个东西谁敢拦着你们?”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厉害?”
席白川没好气道:“符咒。”
姑苏野立即倒吸了口气,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手里的通关令牌,他素来对中原术法非常佩服,席白川说这拿着这东西就没人敢拦着他们时候,他就觉得神奇,现在他再这么一说,他越发觉得这玩意就神乎其神的‘符咒’,由衷道:“真厉害啊。”
席白川无声叹气,已经不想和他多做解释了:“晏晏对草原的信任,比十个阿尔洛留在帝都都沉重,你可不要辜负她,把草原管理好,替她守好东方。”
姑苏野终于是彻底理解透他的意思了,震惊得无以复加僵硬成一尊石像,席白川摆摆手要走了,哪知他忽然从后面扑上来揽住他的脖子,好兄弟那般:“席白川没想到你这么够义气!”
席白川一时不防被偷袭成功,十分嫌弃地把他的手丢开,还没来得及骂他,他又一根手指戳到他鼻尖上来:“我决定了!我要马上跟你拜堂!”
姑苏野这一声如洪钟洪亮,几乎是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倏地齐刷刷朝他们看来,四下四分安静了一瞬,随即就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拱手道:“恭喜恭喜,祝两位百年好合。”“祝两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美美满满。”
席白川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把他扇死。
玉珥下楼就看到这一出,靠着门啧了一声,帝都的百姓如此这么民风开放且热情善良,身前任皇帝的她深感欣慰。
姑苏野在席白川黑成锅底的脸色中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又说错词语了,怯怯地收回手指,对了对手指,试探着问:“我是……说错了?”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结拜吧。”玉珥走了过来,抱住席白川的 胳膊,笑眯眯的,笑里藏刀的,“你要是敢有要跟他拜堂的念头,我会neng死你的哦。”
姑苏野颤抖了一下:“是是是,结拜,结拜。”
后来席白川就跟姑苏野结拜了,阿尔洛喊玉珥一声小婶婶,喊席白川……大爷,据当事人的解释,他觉得这样能衬得他爷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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