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名动洛阳(六)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果,如果彼此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再暧昧的空气里等待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呢?可是生命中本就没有如果!这个世界有太多这样,那样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了,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一个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的错过,要到很多年后,才回明白,所有的争取和努力,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老天只是在上面眨了一下眼,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完全改变。
突然想到了王家卫电影里的独白: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而你或许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你的朋友或者知己。
柳絮儿湿润的眼眸并没有引起苏思远的注意,毕竟,在苏思远眼里,他自己的行为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然而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着一份在他眼里微不足道的尊重,对于生活在古达最底层的柳絮儿来说是何等的珍贵。
“絮儿姑娘,苏某有个不情之请。”苏思远目光柔和地说道。
“公子请说。”不知不觉中,柳絮儿对苏思远的称呼省去了姓氏。
“麻烦絮儿姑娘把在下先前所作之诗,每五字为一句,分别以第一、第四、第五、第六个字为首字,念与诸位听。”苏思远继续说道,脸上洋溢出胸有成竹之态。
“嗯。”
虽说柳絮儿不知苏思远意图所在,却也不多想,点头应许。想了一会,朗声读道:“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情夜月明。月明夜晴春弄柳,春情弄柳岸啼莺。”刚读完第一句,柳絮儿就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诗是柳絮儿自己读出来的,她又怎样不知道这是一首春景回文诗!不过她也是楞了会,也不再多想,继续读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第二句乃咏夏景。接着又听道第三句:“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沙洲宿雁楚江秋。”第四句:“红炉透炭炙寒风,炭炙寒风御隆冬。冬隆御风寒炙炭,风寒炙炭透炉红。”
一口气,柳絮儿读完了苏思远的四句诗,四首分别描写春夏秋冬的诗也就完全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次并没有引起全场的死寂,而是带出了阵阵地读书声,每一个都在摇头晃脑,都在细细品味苏思远这构思缜密的回文诗,随着时间的推移,醉春楼内的读书声少了,浮现在众人脸上的只剩震撼了。
“天纵之才啊,真乃文曲下世!苏公子着回文诗可谓贯古绝今,浩然深感震撼,佩服!”孟浩然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向苏思远深深地鞠了个躬,以对师长的礼仪对待苏思远,幸好没让他看到苏思远的字,否则他非立马拜师不可。
“孟大哥折杀小弟了,快快请起!”孟浩然这一拜可把苏思远吓了一跳,急忙双手虚扶说道。
“二哥果然非常人啊!小弟佩服至极!”于旭由衷的赞叹道,说完又把枪口对准二楼。
“楼上的!服了嘛?不服再来!嘿嘿,要是服了就赶紧拜师!”
经过于旭这一说,所有人才意识到崔涣与苏思远之间还有一个赌约,就又把目光向上投去。崔涣怒红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用力挥了挥衣袖,转身就向楼下走去。下到楼梯头,视线正好和苏思远首相对,崔涣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失去了以往的稳重,用带有敌意的话语对苏思远说道:“哼!姓苏的!等着瞧!”
“表弟,你怎么走了……”王霸向小弟一样跟在崔涣后面,突然还冒出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惹的崔涣一阵怒视。
看着崔涣和王霸一群人灰溜溜的跑了,于旭也没有放弃最后一击的机会。“唉唉!怎么跑了,还没拜师呢!”
“三弟,嘴下留点德,把他激怒了对大家都不好。”崔圆看着自己的两位兄弟把崔涣彻底得罪了,他不安的劝阻道,崔家残酷报复的手段他最清楚。
“大哥,他输了还不敢承认,枉称第一家族嫡子啊!”于旭对于崔涣无赖般的行为感到不齿,对着大门崔涣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到,停顿了一会又向台上的柳絮儿调恺道:“对了,絮儿姑娘,前两首诗都是我二哥略胜一筹,赶紧出第三题,好让我二哥和柳姑娘您共度良宵!”于旭本是个风流公子,虽然他甚是喜欢柳絮儿,却也只是恋其姿色罢了,所以苏思远今夜能一亲芳泽他是百分百的期待。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在他身上体现无疑。(在很多眼里都误以为今夜之冠可以和柳絮儿共度芙蓉帐暖良宵夜)
“姓于的,嘴巴放干净点!”小碧听得出于旭的意识,怒斥道。
“小碧!住嘴!”柳絮儿急忙骂道。
柳絮儿话一落,小碧眼睛里就蒙上了雾珠,她极不理解柳絮儿为何要骂她,毕竟她是维护柳絮儿的形象。“小姐你!姓于的姓苏的,你们等着瞧!”小碧委屈的说道,说着说着就把所有的仇恨抛向了苏思远,这让苏思远郁闷不止。
看着小碧泣涕而去的背影,柳絮儿也是一阵伤感,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只听她道:“于公子,絮儿管教无方,望公子见谅,不要责怪于小碧。”
“不会不会,一个丫鬟而已,本公子还不会和她计较!”于旭潇洒道。
“那絮儿在此谢过于公子”柳絮儿又是一阵回礼,起身道:“前两首诗却是苏公子胜出,絮儿既然说过有诗三首定不食言。下面就请各位公子再欣赏絮儿一曲。”说完向台下走去,不一会儿,柳絮儿怀里又多了把刚才刚刚演绎的《昭君怨》的琵琶。环抱于胸前,柳絮儿温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乎琴弦也感觉到了主人对它的喜爱,发出一阵低沉的**。左手慢捻,右手轻挑,一个个细腻婉转的音调从琴弦上蹦跃而出,仿佛灌入了生命,缓缓的跳入人们的耳朵,摄入内心最底处,同时也在不停触动着人们的心弦。曲调开头较为轻快,似乎是在讲述主人公欢乐的童年往事,柳絮儿则一脸慈笑;突然曲调变得压抑起来,好像主人公家遇大变,似乎在倾述一个小女孩最为凄惨的经历,而柳絮儿脸上的笑也变成了愤怒与对上天不公的嘲讽;渐渐的,曲调由高变低,变得婉转悠扬起来,似有千言万语辛酸泪,却无人相知心无寄,不知不觉中柳絮儿脸上挂满了泪珠,美人之泪,何人知;曲子又恢复了平静,然而却又多了些轻快与期盼,似是主人公重新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像鸟儿一样,在浩瀚的森林里和恋人比翼双飞。
曲尽人罢,美人泪逝。苏思远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有一股热泪想涌出来,心里莫名的多了份忧伤。稍微懂琴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柳絮儿琴声里的悲伤和忧郁,君不见王维低头自饮,宛若断肠;君不见崔圆以泪洗面,尽失颜态。作为一个看惯古装片的苏思远又何尝不知所有青楼女子的一个通病——对命运的哀悼、对现实的绝望,自古青楼女子无善终啊!
“絮儿姑娘,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就该珍惜 。当我哭泣我没有鞋子穿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却没有脚。在下愿为姑娘作诗一首……”苏思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深深牵动着少女尘封的心,柳絮儿反泣为笑,无比深情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或许,爱会在瞬间萌芽。
苏思远看见书桌又被重新搬了上来,深吸了口气走到书桌前,而柳絮儿亦跟在他后面,不用多言,男子挥毫,女子磨墨,不一会,一行行字定型于纸上,然而此时旁边的少女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入砚台中,瞬时和黑色的墨汁溶为一体,似乎是不想让世人知道这泪水中的辛酸苦楚。
“好了”苏思远抬起了头,看到了柳絮儿脸上滑落的泪珠,心里不禁一阵疼痛,看到柳絮儿慌忙的擦拭,苏思远柔声的说道:“不擦了,没人看得见,就让风把它们带走吧……”说完轻点了头,似乎是在给柳絮儿鼓励。
“嗯!”柳絮儿带泣而笑,顿时二个人在彼此的对视中传达着坚强。
“絮儿姑娘,能否借你的琵琶一用。”苏思远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靠近他的柳絮儿才听得见。
“那在下唐突了”见柳絮儿点头,苏思远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琵琶,抱在怀里就仿佛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淡淡的女儿香充斥着鼻息。
“絮儿姑娘,能否和苏某一起弹唱一曲?”苏思远再次说道。
“絮儿愿意,公子可是让絮儿唱公子刚才所作之诗?”柳絮儿话语中的忧伤减少了许多,反问道。而苏思远亦是亲点了头,就弹起了手中的琵琶,悠扬的琴声顿时传遍了整个醉春楼。柳絮儿似乎天生就是唱歌的料,没有任何准备,看着桌上的歌词就唱了起来,声音甜美悦耳。
台下之人可蒙了,他们只看得见柳絮儿和苏思远的动作,却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声音,当苏思远婉转的琴声伴着柳絮儿悦耳的歌声响起时他们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柳絮儿唱道:
洛阳寂夜醉春楼,枫叶荻花秋瑟瑟。 柳女生辰芳十六,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洛阳乞儿素衫湿。
长诗断魂,琴语催泪。台上柳絮儿和苏思远二人完美的演绎加上伤感的诗句,断肠的琴声,包括苏思远,包括柳絮儿,包括在场所有的人早已是泪湿青衫。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柳絮儿为这句话痴,为这句话迷,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各位公子,今夜苏公子演绎了三诗一曲,想必各位与絮儿一样心服口服了。”柳絮儿带着泪对众人说道,然而从她的话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悲伤。“公子,絮儿在房中备有些茶水器乐,望公子能来与絮儿品茶论诗……”柳絮儿害羞的说道,刚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絮儿啊!王孙公子最无情啊!你切莫深陷啊!”醉春楼三楼,一个毫不输于柳絮儿容貌的女子看着泣泪而去的柳絮儿叹气道。
“好好!恭喜苏公子了……”台下一片喧闹,而台上苏思远却诧异的看着柳絮儿的背影,他在思考今夜之举会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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