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婚后篇 白云不羡仙乡

01

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长生殿》

钱老爷子平生有三大信仰：物理，钱老太太和昆曲。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能陪他听戏的人越来越少，钱老太太又素来对戏文不感兴趣，于是，在中国古典文学领域颇有造诣的孙媳妇林妙妙便自告奋勇，成为了他的戏友培养对象。

婚后第四年某天，钱三一下班刚回到家，就听见客厅内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昆腔曲调。“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钱三一自小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凝神听了两句，便意识到这是出自《长生殿》的经典选段。

“爷爷给你布置的作业？”钱三一将大衣与公文包搁在沙发上，走过去将正蜷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听着戏的小女人抱入怀里。

林妙妙还沉浸在唐明皇与杨玉环怅惘爱情故事的回味中，面对被男人突然打断的思绪，她微微愣了愣神，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缓缓看向身旁搂着她的这个男人：“我想，我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戏了。”

“哦？”钱三一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人这一生，总会有许多不可与人言说的心底事，而只有在戏文里，才能毫无顾忌地把那些不可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话一一道尽。”林妙妙盯着电视屏上定格着的画面，娓娓说道，“洪昇科举不第，白衣终身，似乎只有写在戏文里的话才最容易被人听见。爷爷则好像更孤独，过去很多年，他所唱出口的未必能入了谁的耳，只不过是唱给自己听罢了。”

钱三一沉默了片刻，把妻子拢紧了些，顺着她的目光与她平视，偏头清了一清嗓子，修长的手指附在膝上，一敲一顿地打起了板眼：“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不同于原曲唱调带有的乐极生悲，男人改变了乐句的起伏，让人感觉深情而又坚定。

林妙妙歪头笑了笑：“钱先生，你这是表白还是承诺？”男人微眯了眯眼眸，懒洋洋地圈着她：“你已经出师了，我的意思都在曲儿里了，自己理解一下咯。”

02

隆冬时分，

我终于意识到，夏天在我心中永在...

――加缪

You are my pretty summer...

“妙妙，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跳伞吧？我想玩这个很久了。”邓小琪撅着着嘴攥着林妙妙的手腕的袖口，故意摆出一副撒娇的姿态。

林妙妙遗憾地别过头，一声哀叹，耷拉下眉眼，轻声呢喃道：“我也想昂...但是...钱三一不让我在他视线范围之外玩这种危险项目。 ”

看着邓小琪眨巴着眼，疑惑的表情，她挣扎了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出了原委：

钱三一与林妙妙两人某次去撒哈拉旅行的时候，有一个沙漠越野体验项目...从未开过车的林妙妙按耐不住满心的好奇，也不顾钱三一阻拦，一屁股坐上辆Jeep就猛踩油门。由于车速过快，越野车不受控制地在沙漠中横冲直撞，左后轮胎一个打滑，若不是专业车队及时采取拦截措施，整辆车差点悬在半空中。

林妙妙从车上被人抬下来后，自己也被吓得惊魂未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想不想吐？”钱三一从车队的副驾驶位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把女孩扯到自己怀里。林妙妙没吭声，直愣愣地盯着他眼底的一抹猩红，摇摇头。

他捏着女孩肩膀的指尖紧张到有些泛白，唇瓣都失了血色，开口时声音还在颤抖：“为什么不踩刹车？”林妙妙咬了咬下唇，心虚地躲开男人直逼逼的眼神，喏喏地开口：“我...我不知道哪个是刹车。”

“林妙妙！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男人眼眸深处的脆弱一闪而过，面无表情，有些疲惫地松开手。

林妙妙自知理亏，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男人失了理智，对她说了重话。意识到男人强忍着怒气，不再看她，径自转身，林妙妙不再犹豫，一个碎步追上去，拽住男人的手臂，眼眶里憋着泪，急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钱三一也不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他看着女孩儿惹人心疼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抱入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认栽地叹了口气，道：“妙妙，记住了，永远别拿自己开玩笑。任性的时候多想想我。”瞧这女孩一个劲地点头，不禁失笑：“下不为例，要是再犯，到了晚上，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听着男人语气中的不善，林妙妙也识时务，乖巧地表示应和。

邓小琪听完故事缘由，撇了撇嘴，哂笑说：“都这样了男神还对你不离不弃，你们还真是一个锅配一个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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