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突感凉意,魂魄仿若归位般,顾倾之从桌上醒来,抬手擦擦脸上的湿迹:“真的哭了?”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老者却无诧异,把桌上的古币一一收起来。
“您是国师吧!”
这个时候,她要再猜不出他的身份,她就是一个笨蛋。
“小友果然聪慧。”老者不否认。
“刚刚那些到底怎么回事?”她心中惊涛骇浪,但此刻她不能太急,只能询问。
很多东西太过骇人,她一时接受不了。
“小友心里不是清楚吗?”老者直点她内心。
“不。”
她直接否认,“我一点都不清楚。”
家族流传下来的故事,根本没有提到她这位祖宗是怀着孩子死的,也没有提到顾喜年会那么孤注一掷,以命来博,想要把她祖宗复活。
更没有提到,白修然会为她祖宗做到如此地步,所有陷害她的人,全部依法治办,且孤独终老,再无娶妻……
这都跟她设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像顾喜年的天资,修道成仙都有可能,她以为像白修然青年才俊,即使丧子丧妻,依旧还会找到如花美眷,再生几个孩子环绕膝下,可他偏偏再无婚娶。
两个男人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心中疑惑连连,她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一直以为她的出现,不过是她祖宗的愿望,让顾雷霆能够好好活着,幸福到老,可她看到的画面彻底颠覆她的想法。
如果顾喜年想要她祖宗重新来过,只要重生便好,根本不用她过来。
“小友还是不明白吗?”
龟壳在桌子发出一声轻响,拉回她的神游。
“我怎么会明白?”顾倾之牵强的一笑,急忙否定。
老者也不急于拆穿,而是自顾自说道:“刚才小友睡着,我为小友卜了一卦,卦象为大吉,只是卦里还有一劫,小友命中带贵,再大的难都有人会替你挡,等这一劫难过去,小友定会求仁得仁,无忧到老。”
“国师是替我卜的卦?还是替顾倾之卜的?”她问了一个在外人听来非常奇怪的话。
她不就是顾倾之吗?
替她卜,就不就是替顾倾之卜吗?
可老者知道她话中的藏意,“小友还是不想承认吗?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顾倾之,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同一人罢了。”
“咚~!”
酒杯落地,顾倾之猛然站起,呵道:“荒唐,怎么可能是一人?”
她明明就生在新中国,长在国旗下,她的记忆里汽车满街跑,手机随处见,这些不可能是镜花水月。
“小友是真的不记得老朽吗?”老者换了一个杯子,替她又倒了一杯酒。
他这话也问的蹊跷,顾倾之定定看着老者,她记忆力一向不差,眼前的人又是奇人,没道理她不记得。
“看来那半碗孟婆汤还是有效的。”
“国师到底什么意思?”这种哑谜,她不想再猜,直奔主题。
“我那个傻徒弟拿血做引,以魂为术,想时间倒流,逆天的东西不管能不能成功,施术者本人都将魂飞魄散,连投胎做人的机会都没有……”老者徐徐讲来。
顾倾之眼中的瞳孔紧缩,他说的这段刚才梦中见过。
“那……后来呢?”她沙哑着嗓子,干涩的问道。
“老朽定是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一辈子难得找到一位合意的徒弟,总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真好。”她由心说道。
“其实真让时间重来,如果人不改变,结局依然会是一样,小友你说对吗?”老者睿智的看着她。
“对。”
“老朽去地府讨个人情,孟婆汤一旦全喝,前尘往事即将过往云烟,所以减了一半的量,忘却不能忘,总会有记起的一天。”
顾倾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猜到一些,但她不愿承认,她一直以为家族流传下来的故事,是为了警告后人,不要学她那祖宗,做个愚蠢的女人,最后不得善终。
但她不知道这个故事是想让她牢记,从前的失误切忌再犯。
“不……不可能。”她失口否认,“我怎么可能是她?”
她与她祖宗,除了同名,怎么看都不是同一类人。
“小友没觉得有些情景特别熟悉吗?”
顾倾之默,是的,有些片段,她真的感同身受,她一直以为是身体本能的情感,不愿深想。
“多谢国师款待,告辞。”她惶然站起,拒绝回答。
“小友不若再喝一杯。”老者建议道。
顾倾之神色复杂的看着杯中的酒,她就是喝这酒,才见到那些片段的,“这真的是猴儿酒吗?”
“小友不是尝过吗?”
“可一般的酒不会让人见到那些画面。”心中滋味异常,对某些人,也对她自己。
“不是老朽酒的问题,而是小友想见到,自然就见到。”老者点着杯子的边缘,“小友进轮回时,曾落了一滴泪,恰恰落在彼岸花上,今日我不过放入酒中,三坛酒,你偏偏选了这一坛,自是冥冥之中注定。”
“国师真是爱开玩笑,这么玄幻的事,也就故事里有。”她笑的勉强。
“小友不是经历吗?”老者眼中带着睿智,仿佛阅尽千帆,看过历史长流中的过往。
袖子中的手颤抖几番,对,她经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她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年代陡然来到这个古代,都说世上没有鬼神,那她算什么?
一狠心,身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深深对着老者鞠了一躬,“不管真假,谢谢您能救下喜年哥!”
她话完,直直倒下。
一道灰影出现,把人接住,灰衣老道看着睡过去的女娃娃,“酒量真差。”
暗中保护顾倾之的人再次出现,他恭恭敬敬的对着在场两位行了一礼,这两位都是高人,他恐怕一个都对付不了。
“把她带回去吧。”老者发话。
“这就是你那宝贝徒弟的妹妹?”灰衣老者洒脱的坐在顾倾之刚才坐的位置上,“这么好的酒不喝太浪费。”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的瓷碗,自顾自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老者不语,起身放置龟壳。
“这个女娃娃倒是好福气,三个儿子我都瞧了一瞧,全是人中龙凤,白家娃娃,江家娃娃,还有那个陈家娃娃,个个命格不凡,他日定成一番气候,特别是那个白家娃娃,前途不可限量啊。”灰衣老道感慨道。
他善观面相,这方面的造诣,连他老友都是佩服的。
“那你觉得她的面相如何?”老者背对着他问道。
“是大福的面相,但也不是多出奇。”灰衣老道如实回答。
女子的面相他瞥了一眼,还没有那三个娃娃的面相奇特,不过一生大富大贵倒是没有问题。
老者闻言,未再说什么。
灰衣老道喝着酒,几次看过去,“你连龟壳都拿出来,一个女娃娃的值得你这么慎重吗?”
“她与旁人不同,寻常卦对她不灵。”
灰衣老道越发好奇,想着那个女娃娃的面相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哪里不同,就因为她是你宝贝徒弟的修道路上的阻碍?”灰衣老道打趣,林天一有多宠他这个弟子,山门中的人谁不知晓。
这个顾喜年也是一个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登峰造极,再加以时日,成神成仙也不是难事,他在暗地里都羡慕他这个老友的运气,他走遍天下难寻一个,老友去了一趟香陵,就带回一个。
这么好的一个徒弟,唯一美中不足,他根本没有一个成仙的心。
只要某个人有一点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放弃修行下山。
这是让他老友都无可奈何的事,对顾喜年来说,天下再没有比顾倾之更重要的事。
他老友曾想给他这个徒弟取一个道家名字,直接被他拒绝,顾喜年三个字就挺好。
是真的好吗?还是取这个名字的人好?
“不,她是关键,只有她无事,他才能安心修道。”老者话中带着透彻。
“她能有什么事?她身边的人可都是了不得人物,谁人敢动她?”
“她的命星早变了,应该不会有事。”
灰衣老道在听到这话,才变了神色,命星这个东西上天早已注定,不可能有变:“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
“除了你,还能有谁能做到?”灰衣老道严肃站起来,“我们修道人,修的是顺天而为,这种逆天的事,是要遭天谴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真是高看我。”老者苦笑,这种逆天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尝试。
“那?”灰衣老道疑惑看着他。
“命星是自己发生变化的。”
“怎么可能?”灰衣老道明显不信。
老者并不想给他解释过多,离去的灵魂经历投胎再次回来,逝去的时间重塑,命星早已变了。
变的不仅是顾倾之一人,因她的回来,与她有关人的命星全部发生转移。
顾倾之这次又出现在混沌中,她没有犹豫直接踏出一步,瞬间场景全变。
血色的彼岸花中,她见到老者屹立在忘川河畔,一个女子白衣黑发与他面对面,那女子与她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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