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羽心，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她手里紧紧的握着学校配发的塑料警棍，但刚才那一下的力道实在太重了，警棍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缝。

“不能再打了！冷静点，现在是正当防卫，但你继续这么下去就是防卫过当，处分下来的话……”

“哼…哼……你这个臭**到底再说什么鬼话！”

身后的声音，伴随着金属清脆的敲击声与脖颈冰冷的触感，预示着强烈的恐惧。

“去他妈的学校，去他妈的制度，我今天就是要你们两个都去死！”

不要这样，不要，不要啊，这样的话，就不得不……

“救命啊啊！莫奇！”

他明显被我的声音吓到了，刀刃更加用力的抵在了脖子上。细微的疼痛与汗水滴落下的那种错觉：“你要敢过来！莫奇！我现在就拉她下水，给我把手上的棍子扔了！”

“不行啊！那可是唯一的……”

“你给我闭嘴！”

强烈的力道与汗臭味包含的手掌抬起了下巴，他躲在我的后面，姿势、语言、气氛，每一个都让人感到屈辱，不可原谅，但是…必须忍耐下来，不冷静下来思考的话…

“快点把武器扔了！”

我努力的减小摇头的幅度，看着她。希望她能理解，警棍对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对现在的情形有多么的重要。

‘别扔，求你了，千万别扔掉！’我祈求着。

“……”

然后事与愿违，她无言的放下了手中的警棍，同时也卸下了作为风纪委员的腰带，双手举在半空中：“我照你说的做了，请你放开她，劫持我也没关系，倒不如说一定要拉下水的话，请务必选我。”

“现在是你谈条件的时候吗？拉你当人质？你以为我蠢吗？”刀刃离开了脖子一定的距离，但还不够，不，已经没用了……现在无论怎么想都是死局。她没能理解，她终究还是没能理解。

“把外套脱了，跪下。”

不要啊…不要，不要摆出那种丑陋的姿态。

“好，真特么乖。真不愧是忠诚的狗，来来，再给爷学个狗叫~”

求你了，不要再说了，不要！！！

“对了，干脆都狗叫了，就干脆当**一样在地上打滚吧~~反正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的吧？呵，我想到了不错的提议……”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再说下去的话……

“你说怎么样？不错的提议吧？如果你愿意答应的话，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也不想每天都……”

再说下去的话，她就要碎掉了！！！！

“喂！你干什么！”

死局，从她放弃手上的武器那一刻，这就是一个死局。

面对起身冲过来的莫奇，刀刃最终还是朝向了她。左手臂挡住尖刃，右手握紧了拳头击飞了身后丑陋的人类。

如果说玻璃是易碎品的话，那么泡沫会被归纳成什么呢？破裂的更加悄无声息，既没有碎片掉落与地面的响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莫奇同学真是学校的标榜啊，居然一个人制服了歹徒。”

“嘿嘿嘿~只是情急之中而已。”

……

“医药费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的，等手臂好了，还是得写报告给我。”

“嗯。”

……

“羽心学姐，你也说两句，莫奇学姐现在可是英雄啊~”

“才不是……”

“诶？”

“你在胡说什么啊？会长，她可是救了你……”

……

注意到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都散开了，不对，一定是我让他们别留在这里。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她苦笑着摆了摆手：“左手也没伤到要害，也顺利把你救下来了~好像学分都不用担心了~~”

“别笑啊……”

“诶？从刚才开始，你到底……”

【啪——】

掌心的疼痛，根本传达不到你的脸颊。你根本就没想理解吧？到底有多么的傻，才会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笨蛋，你在笑什么啊！这是应该笑的事吗？你受伤了！难道不觉得疼吗？装着一切都没事好玩吗？你以为你是英雄吗？风纪委员的制度呢？报告你打算怎么写？那个家伙如果反过来诬告你怎么办？你有想过吗？你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而已吧！”

她不会感觉到疼痛，她一定十分的雀跃吧？以自己受伤为结局，来吸引那么多人的注目。

“为什么？为什么，是…继续在护着他吗？”你的眼睛，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听得见，但因为是你，因为是你所以泡沫很快就会恢复的对吧？

所以，才能继续受伤。

‘不是的，不是，你听我解释……’

.

转动的门把手让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那场景重新展现在眼前的感觉过于清晰，就像是置身于梦境。但‘亡灵’可以做梦吗？我思索着，那副场面，滴落的鲜血，咸涩的汗水，土与沙混合在一起的触感，那炎热的灼日……还有手上残留着的疼痛感。

可怕的像是过山车后，无法站立的双腿。只是现在的我，连行走接触地面的触感都没有。所以近似于梦境的回忆才让‘人’感觉到了些许的真切感，就好似……自己还没有死。

“抱歉，昨天是我冲动了。”

天还微亮的时候，她总算打开了房门。带着一丝疲倦和眼窝深深的黑眼圈说：“的确是我没好好想，你只是不希望我也死了，对吧？”

虽然她有严令禁止过，不让我进入她的卧室。但没有实体的我想要穿透那扇门十分的简单，只是昨天的气氛里，弥漫着她不想和我说话的感觉，当然这一次也没有把自己完整的想法说出来，她也不会再相信我了：“……嗯，我也…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而她就像是发狂之后，筋疲力尽的病人。拖着身子重复昨天早上会做的事情，清洗杯子，倒上速溶奶茶的冲剂，泡上热水。同时又像是无趣的机器，只是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摆出同样的动作。

坐在客厅的茶几前，看着杯子里转动着还未融化的颗粒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像是很稳重的样子。而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她并没有那么的安静，她的思考，她的行动，初衷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改变自己无趣的日常。

我那么想着，仔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没睡着吗？”

“嗯……我想过了，果然还是帮你去找犯人吧。”她说着，很果断的拿出了手机向备注为公司No：1的人，输入了一串辞职的字词。

没错，她一定会这么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自己：“…没关系吗？都没满一个月吧，难道不会对履历有影响吗？”我尝试着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但可惜…对话的人是她。

“不会，你都死了吧，和这个相比其他都可以暂缓一下。”

是谎言。

就和我一样随口而出的真实却虚假谎言。

“那今天就可以休息了？我觉得你还是睡一觉再出门会比较好哦，万一倒在街上，现在的我可没办法把你扛到安全的地方。”

她点了点头，继续摆弄着手机。然后翻找出了备注上熟悉的名字：“原来你有他的联络方式吗？”

“嗯，毕竟他的消息的确灵通，再加上他也欠了我不少人情。”

“是吗？怎么样的人情？”

“学校里的，运动会的时候吧？”

“嘿诶…运动会吗？？”糟糕了，这句话没办法分辨真伪。运动会的时候，我正好在准备策划、文案什么的，完全没有管学校的风气舆论。

“我说啊……”

她突然向我搭话，拿着的手机已经停下了按键，自动锁屏没入了黑暗。本就不怎么好的体质，再加上一晚上没睡。左侧的刘海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一部分的眼睛，微微合上似的倦怠感。

“你就不怕，杀了你的犯人其实是就是我吗？”

这也是谎言吧？我尽量压低身体和视角，重拾她的脸庞。就好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的苦瓜脸。见我没有回答，立刻把左手遮住眼睛，然后躺在了沙发上：“别说话，也别回答我。”

就这样，又一个人陷入自问自答的循环之中。

“不要，我可是被你晾了一个晚上，而且已经死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我坐在沙发的空隙处，实际并没有坐下的感觉，自然也不会有触碰到她的感觉：“也是哦……如果你是犯人的话，我就不得不杀掉你来复仇了~”

我试着打趣的说着，现在的状态即使我伸出手也触碰不到她，所以连调戏她的动作都做不了。真是可惜，可惜的令人发指。因为已经死了，所以接下了近乎于永远的时间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恶灵…噗~”

她露出了笑容，只是左手依旧遮着眼睛。然后问：“你不是碰不到东西吗？打算怎么复仇？”

“办法有很多哦~比如说触电、电梯、信号灯，人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

“有那么多方案，得好好挑一下了……”

“别挑啊喂，给我把真正的犯人找出来。”

“我哪有那么厉害，倒是你先找出来，再告诉我不好吗？”

“就是我找不到，才来找你帮忙啊。”

“什么嘛，这像是plan B一样的备用方案。”

“别抱怨了，要睡觉还是要出门，赶紧选一个。”

“那，还是睡觉吧。”

她放下了压在眼睛上的左手，然后整个人侧着蜷缩在沙发上。现在还是10月初，既没有入冬，也不是夏末，所以睡在客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喂，说点有意思的东西。”

被提出了什么很奇怪的要求。现在不是这种开玩笑的时候，只不过她能够有个好的状态很重要。

嗯……

而且，有意思的东西吗？

“有意思的事吗？那么，我喜欢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像是捂着肚子般，发出憋笑的声音：“太…太巧了哈哈哈，我也喜欢你~噗~~”

“烦人，人家在说正经话诶！”

“就像是在讲笑话一样的正经话，不愧是你……”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

看着她展露出一半的手臂，肌肤上那道鲜明的疤痕：“我说啊，这里还会疼吗？”

“……”没有回答，居然就真的睡着了。也只有在睡着的情况下，她看起来才会稍微有点魅力的感觉。

不过，和我相比还是差太多了，无论哪方面都差了那么一截的感觉。这也算是对我的安慰吧？否则就不得不去戒备她了。

这个状态继续留在她身边，也没有意义。我一边在她的住所闲逛这一边试着触摸不同的东西，就和之前尝试的一样，电子产品稍微有点乱流的反应，墙壁可以穿透，身体也像是蜉蝣一样没有实感。

这种感觉前卫的让人无法接受，也说不上便利。

倒不如说，是一种全新的恐惧感。幽灵存活需要的能量是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是靠香火支撑吧？现在还可以用寻找凶手这种看起来理所应当的事情来拖延，但如果她真的找出了凶手呢？

我又会怎么样？

就地成佛？

然后呢？

一个人的沉闷感并没有因为化身为亡灵而驱散，甚至变本加厉的涌了上来。想和人说话，想被人注目，想触碰到人……

“哎……要是养你的是楼上的小笨蛋就好了~”

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亡灵状态可以轻松穿墙，然后调戏别人家的猫咪。本来对狗狗的忠诚与杀伤力比较感兴趣，可惜她附近只有楼下这么一家是养猫的。

这只猫能看到亡灵，起码能看到我。

“咕呜…”

白色与灰色相间，奶牛般的花纹。眼睛能好好的注视着我，也会根据我的动作做出反应，只是依旧没办法摸到那柔软的皮毛。

第一次觉得猫咪也是挺可爱的生物，直到它的主人冲过来把它抱走……

果然人类很讨厌。

无奈，亡灵状态实在是闲到发慌。大概能理解到为什么有些地方会成为凶宅了，因为不去伤害别人来获得反馈的话，这种状态真的死不如生。

嗯？我记得以前还有成为妖怪这样的途径吧？如果找到凶手就成佛轮回的话，要不要试试强行留下来呢？虽然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胡思乱想着，重新回到她的住所，才发现她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睡醒了？”

“……”她没有立刻回话，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喂？喂？？睡醒了吗？要不再躺一会儿？”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一口气倒在了沙发上：“什么嘛，你还在……”

“喂！过分了啊，都说几遍了，我不是你可怜的幻觉！”

“是是是……你是被杀害的可怜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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