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甄嬛换了舞衣，走到大殿中央时，沈眉庄忽然起身，对皇帝笑道

沈眉庄：皇上，臣妾也还没有表演。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来抚琴。

皇帝点头道

皇帝：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来。

沈眉庄双手接过，调了几下音，朝甄嬛点点头。

　　乐起，舞起，宽广的衣袖飞舞于空中，饶是我活了两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甄嬛美极。

　　甄嬛正跳得欢畅，沈眉庄的琴声渐次低微下去，几个杂音一乱，已是后续无力。我向沈眉庄的方向望去，见她皱着眉头捂着嘴，像是要呕吐出来，不由一惊：照理来说，沈眉庄已经没在吃药了，应该平稳渡过了假孕风波才是……

皇帝眉头一皱，命人把沈眉庄扶到小阁休息。甄嬛舞步有些慌乱起来，冯淑仪好心，上前几步坐到琴边，接着沈眉庄的曲子弹了下去。

　　甄嬛很快跟上了冯淑仪的曲调，虽完成了表演，却到底中规中矩，脸色有些气馁。皇帝高坐上首，赞了她一句，她这才嫣然一笑

甄嬛：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

曹婕妤面色微变，起身含笑对皇帝道

襄贵嫔：皇上看臣妾说的如何？妹妹果然聪慧，能作寻常人不能作之舞。不逊于故皇后在世呢。

话音未落，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婕妤道

皇后：曹婕妤怎么今日反复提起故皇后的《惊鸿舞》呢？本宫记得故皇后作此舞时连华妃都尚未入宫，更别说婕妤你了，婕妤怎知故皇后之舞如何？又怎么拿甄婉仪之舞与之相较呢？

曹婕妤听皇后口气不善，大异于往日，讪讪笑道

襄贵嫔：臣妾冒失。臣妾亦是耳闻，不能得见故皇后舞姿是臣妾的遗憾。

皇帝微微朝曹婕妤蹙了蹙眉，并不答理她，甄嬛微笑道

甄嬛：臣妾未曾见故皇后作《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只是萤烛之辉，怎能与故皇后明月之光相较呢？

皇帝对她一笑，正要说话，有宫人走到皇后身旁，弯着腰低声说了几句话，皇后顿时微笑，起身对皇帝行礼道

皇后：恭喜皇上。就在方才，臣妾叫了太医院两位太医给惠嫔诊脉，惠嫔已经有半月的身孕了。臣妾已经让人查看了彤史，绝对没有问题。

两位太医都诊过，沈眉庄这身孕，假不了了。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又有些难以置信，少了假孕事件，沈眉庄这就有孕了？

　　甄嬛已经笑着盈盈拜倒，对皇帝道

甄嬛：恭喜皇上，恭喜皇后，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

我也赶紧跟在她身后拜倒

皇帝也是大喜，当场下旨晋封沈眉庄为容华，甄嬛不知是因着惊鸿舞还是沾了沈眉庄的光，也被晋封为容华。我又跟着甄嬛拜倒谢恩。

　　众人重又坐下饮酒品宴，忽听见近旁座下有极细微的一缕抽泣之声，呜咽不绝。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华妃。

　　皇后微显不悦之色

皇后：好好的华妃哭什么？可有不快之事？

华妃慌忙起身伏地道

皙华夫人：臣妾惶恐，一时失态扰了皇上皇后雅兴。还望皇上与皇后恕罪。

皇帝平静道

皇帝：华妃，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

华妃勉强拭泪道

皙华夫人：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见甄容华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皇帝饶有兴味道

皇帝：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之时你尚未入宫，如何有情肠可触？

华妃再拜道

皙华夫人：臣妾连日静待宫中，闲来翻阅书籍文章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反复回味有所感悟。《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皇帝饶有兴味

皇帝：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的，如今竟也有如此兴致了。

华妃凝望皇帝道

皙华夫人：臣妾愚昧，听闻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再侍奉君王。”又含泪徐徐背诵《楼东赋》，等诵到“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几句时已经呜咽声噎，再难为继。

汝南王已经起身道

汝南王：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不该置喙。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已久，也并不无听闻有什么大的过失。如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宽恕娘娘。

皇帝忍不住对华妃道

皇帝：实在难为你。起来吧。你如今所住的地方太偏僻了，搬去慎德堂居住吧，离朕也近些。

华妃面露喜色，感泣流泪，忙叩首谢恩。　　　　我看得瞠目结舌，果然，读书才是最重要，也最有用的呀。不过，只怕皇帝此举，还是为了安抚华妃之父慕容迥，而不是真的多么心疼华妃。

宴席散去，甄嬛经过曹婕妤身边，忽然停下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话，曹婕妤扶着宫女的手从容道

襄贵嫔：甄妹妹说什么？做姐姐的可听不明白。

甄嬛云淡风轻地笑道

甄嬛：姐姐敏慧，自然知道没有《惊鸿舞》何来《楼东赋》。华妃娘娘一向不爱书册，怎的忽然爱看诗词歌赋了？梅妃含情所著的《楼东赋》没有能使她再度得幸于唐玄宗，倒让咱们的华妃娘娘感动了皇上。想来梅妃芳魂有知，也会感知姐姐这番苦心、含笑九泉了。

曹婕妤淡然一笑

襄贵嫔：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姐姐笨嘴拙舌的也辩不了什么。妹妹这几日也许会得空，不如好好照顾沈容华的胎吧，这才是皇上真正关心的呢。

华妃再度起势，沈眉庄与曹婕妤又风头正劲，皇帝一连好几日没到宜芙馆来。甄嬛明显有些闷闷不乐，我倒是乐得自在，流朱却很是担心，成日撺掇着甄嬛往沈眉庄那儿去。

　　走进玉润堂的时候，沈眉庄正倚在窗边做针线。她装扮简单，发髻上仅簪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是太后听闻她有喜后专程遣人送来的。这簪子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衬得她神采飞扬。

　　沈眉庄见了甄嬛，笑着唤道

沈眉庄：嬛儿！

甄嬛在她对面坐下，道

甄嬛：外头热热的，可有解暑的东西招待我？

沈眉庄道

沈眉庄：采月她们做了些冰水银耳，凉凉的倒不错，你尝尝？

甄嬛点头，道

甄嬛：我也罢了。你如今有孕，可不能贪凉多吃那些东西。不如让小厨房做些糕点给你吧。

沈眉庄：我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放着也白费。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

沈眉庄：我想起了一件事，华妃眼看着东山再起了，我有着身孕不能侍寝，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正好让人钻了空子大占便宜。

甄嬛：你的意思是……

沈眉庄：我想着把陵容接来太平行宫，最好是能承宠，咱们就能多个帮手，不至于有变故时手足无措。

甄嬛听到陵容二字，眉头微皱

甄嬛：“我前些日子听说，陵容的父亲下狱了。虽说皇上重审了案情，查出安伯父是无辜的，但毕竟罢了他的官。你让陵容来，只怕不美。不如让淳儿来，她年纪小，心思单纯，一定更得皇上喜欢。

沈眉庄：我瞧着安伯父的事，皇上心里有数，且前朝后宫并不相同，未必会因为父亲牵连了女儿。陵容如今在宫中过着苦日子，淳儿也是个好的，不如把她们二人一并接来。

沈眉庄顿一顿

沈眉庄：这件事我会尽快想法子和皇上说，想来皇上也不会拒绝。

甄嬛知道争不过她，转了话题微笑道

甄嬛：如今你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自然有求必应。凡事好歹还有我，你这样小心筹谋难免伤神，安心养胎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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