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个人也紧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间屋子,好像生怕晚一步就会被传染上天花一样。
那个身为父亲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这个刚刚回来的女儿,会不会因为医治曲无忌而同样染上天花。
这么一个又自私又绝情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大梁的大学士的?曲无容鄙夷地想着。
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从哪里着手医治曲无忌,毕竟之前她从来没有过医治天花病人的经验,要是弄不好的话,说不定连她这条刚刚重生的性命也会跟着白白丢掉。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毕竟她还要靠着自己的这个新身份,找那个心狠手辣的沈端朗报夺命杀子之仇呢!
曲无忌的卧房就在这间房的隔壁,曲无容轻轻地推开房门,正对着门口的圆形红漆木桌上掌着一盏灯,烛火的光亮给寂静的屋子带来了一丝温暖。
往里面走了几步,曲无容就看到了一张雕花木床,曲无忌这会儿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融化的雪水把身下的床单都浸湿了;他身上的被子只盖到了腰间,应该是下人害怕会被传染,随便扯了床被子给他盖上就匆忙地离开了。
曲无容走上前,先是轻轻地叫了两声“无忌哥哥”,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见刚刚在海棠居外还跟她说过话的人,这会儿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知道天花的发病很快,曲无容连忙又拉起曲无忌的手臂,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截,上面的红斑果然已经开始往上蔓延了,这还只是最初的阶段,接下来这些红斑还会慢慢地演变成类似水泡的东西,而且还会引发许多其他的病症。
简单地检查过曲无忌的情况之后,曲无容先去房门口的水盆里洗了手,然后检查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确定都已经关严实之后,她才放心地端着水盆出了门。
出天花其中的一个症状就是会发高热,曲无忌这会儿身体的温度已经在升高了,况且他身上还穿着被雪水浸湿的衣服,她得去烧点儿热水来替他擦洗一下才行。
出了门之后,曲无容才发现曲无忌所居住的这个院子里并没有独立的灶房,所以她只能去学士服里的大厨房烧热水,可是在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做家丁打扮的健壮男人,曲无容奇怪地问道,该不会这种时候了,花氏和曲无忧那母女两个还在想着要找她的麻烦吧?
不过这次她倒是想错了,只听见左边的那个家丁回答道:“老爷吩咐了,在无忌少爷痊愈之前,谁都不准进这个院子,而你,”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了指曲无容的鼻子,“一步也不准离开!”
曲无容抿了抿嘴,按捺下嘴边的冷哼,看来曲孝良这是怕她也被染上了天花,随意走动会传染给学士府里的其他人,所以才让这两个家丁专门在这里看守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淡定地开口道:“院子里什么药材都没有,我不出门,拿什么医治你们的无忌少爷?”
听到她的质问,两个家丁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曲孝良只吩咐他们在这里看守着,不让曲无容到处乱走,别的可是没有吩咐。
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这次换右边的家丁开口了:“那……你要是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们说吧,我们会替你回禀给管家和二夫人的。”
“我需要热水。”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曲无容也就不再跟他们客气,把手里的水盆递给了刚才开口的那个家丁。
右边的家丁接过水盆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曲无容叫住了,“对了,告诉二夫人,我需要一个人给我打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曲无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家丁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留下来继续看守她的那个家丁脸色也很不好看,于是她心情愉悦地转身回了院子。
在听了家丁的回报之后,二夫人花氏难得地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现在几乎全学士府的下人都知道曲无忌得的是天花,谁也不愿意去近身伺候,就连以前伺候曲无忌的小厮也是避之不及,让她上哪里去找个人给曲无容打下手啊?
要是换成别的事情,花氏估计连理都不会理会曲无容的这个要求,但现在生病的那个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即使她并不希望曲无容因为医治好曲无忌的天花,从而得到曲孝良的另眼相看,却也不能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天花夺走性命。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却看见被她扫视过的丫鬟们个个都低垂下了脑袋,相信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的话,她们都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生怕会被主子点名去伺候染了天花的无忌少爷。
这样的情景,让花氏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说起来她平时对这些近身服侍的丫鬟们也不薄,关键时候却一个都指望不上!
只是,她在埋怨别人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反省一下自己,就连她这个曲无忌的亲生母亲,以及曲无忧这个亲生妹妹都不愿意去伺候生病的儿子和哥哥,更何况是跟曲无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丫鬟们呢?
就在她感到为难的时候,旁边的曲无忧突然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娘,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说完,她俯下身在花氏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是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经过她这么一提醒,花氏猛地拍了下大腿,这种情况下别的人她指使不动,那个人却是不得不听她的,否则她就有正当的理由把她赶出学士府了!
心里打着小算盘,花氏对那个前来回报的家丁说道:“你先去厨房里打热水吧,我会吩咐人过去的。”
“是!”那家丁答应着,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花氏又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等到只剩下她跟曲无忧母女两个的时候,她才开口道:“忧儿,你说那丫头会乖乖地听话吗?”
“她敢不听话!”相比起她的担心,曲无忧却自信多了,“要是她不愿意去的话,娘您就趁机把她赶出学士府,反正我每次看见她就觉得讨厌!”
听到她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花氏心中的那一点儿担心也就消失不见了,“那你悄悄地去跟她说,记住千万别让你爹知道了!”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知道该怎么做。”曲无忧答应着就出门去了。
离开了花氏的居所,曲无忧径直地朝着学士府的西面走去。穿过了几座精致的院落之后,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座相对陈旧的院子,如果不是熟悉学士府地形的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偌大的学士府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破落的一个小院子。
眼前的这所院子看上去像是许久没有人住了一般,院墙上长满了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一扇薄薄的木门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曲无忧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只听见木门发出几声“吱嘎”的响声,最终却仍是顽强地挺住了,并没有被她这一脚踹掉下来。
听到门口的动静,靠院子左边的那间厢房门突然被人拉开了,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跟曲无忧年纪相仿的女子,只不过比起曲无忧满身的绫罗绸缎、珠环翠绕,这个女子的打扮可谓是相当的朴素。
她身上只穿了一身素色的襦裙,一头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木簪子简单地绾了个髻,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天生丽质的美貌,即使是在有“大梁第一美人”之称的曲无忧面前,粉黛未施的她也丝毫不显得逊色。
看到她,曲无忧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那女子只好主动开口问道。
曲无忧高傲地抬起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道:“无忌哥哥病了,你去照顾他!”
听到她的话,那女子微微愣了一下,曲无忌生病的事情她早就从下人的议论声中得知了,而且她也知道曲无忌染上的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天花,这会儿叫她过去照顾曲无忌,眼前这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见她听完之后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曲无忧以为她不愿意去,立刻又开口威胁道:“这可是我娘的命令,你要是不照做的话,那你就等着被赶出学士府吧!”
最后一句话无疑戳中了女子的痛处,只见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终于还是答应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这还差不多!”听到她答应,曲无忧这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既然答应了就快点儿过去,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说完,甩甩袖子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女子平静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无法向外人诉说的悲哀:为什么同样是曲孝良的女儿,曲无忧就能过着衣食无忧、人人羡慕的大小姐生活,而她却只能像个丫鬟似的被人差遣呢?
没错,这个女子也是曲孝良的女儿,只不过是他在外面风流之后生下来的私生女,所以曲孝良给她取名叫曲遗珠。
曲遗珠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名叫颜如玉,她曾是天都第一青楼明月清风楼的花魁,遇到曲孝良之后便对他动了真情,后来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只可惜曲孝良在得知她为他生下了女儿之后,只把女儿接进了府里,却没有将颜如玉娶进门,以至于她后来被赶出清风明月楼,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病死在了街头。
想起自己的母亲,曲遗珠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母亲一定没有想到,她在学士府里的日子连个丫鬟都不如,要不是母亲曾经叮嘱过她一定要留在这里,只怕她早就离开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母亲,那么别人怎么刁难她,她都会努力让自己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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